薛玉茹是最后才知道,自己要被嫁给一个鳏夫的。
薛夫人将这个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待到全家知晓的时候,两方已经悄悄过了庚帖。
她打得就是木已成舟的算盘。
薛爵爷对此没有办法,只得带着薛夫人去薛老太君那里下跪请罪。
对方是工部侍郎,朝中低头不见抬头见,事已至此,就是薛老太君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将庚帖拿回来。
于是只能咬牙认下这门亲事。
薛玉茹得知此事之后,没吵没闹,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两日。
她也怨,也恨,但陆仁嘉的死彻底震撼到了她。
一个前一日还活生生跟她一起预备算计别人的大活人,几日之后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种震撼太过骇人,以致她不得不认命。
她虽然嫁过人,但还是完璧之身,自是不愿嫁给一个鳏夫,但却也知道,这是母亲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出路。
否则一旦陆夭回过神来整治她,薛家是断断不会护在她前面的。而那个年纪大到足以做她爹的工部侍郎,却是能给她几分庇护。
只希望,他能像个男人。
薛玉茹没有拒绝,而是坦然接受了这桩亲事,只是提出一个要求,她想让陆夭送亲。
这要求其实不过分。
大楚向来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但凡女方家里,都是竭尽所能找身份地位合适的女眷去撑场面。
但薛老太君是知道陆夭和薛玉茹之间龃龉的,所以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孙女自知这要求有些过分。”薛玉茹低垂着头,一副认命的样子,“但祖母也知道,女人嫁人等于再投胎,我头一次出嫁已经守了望门寡,这一次又是嫁给鳏夫做填房……”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薛老太君心里也觉不好受,阖府上下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却沦落至如此下场,虽说有些咎由自取的意味在里面,但她到底还是姓薛。
“罢了,你自己修书给你表嫂,她若是愿意出面,那是你的造化。”老太君理了理鬓角,目光如炬,“但她若是不愿,你也不要牵扯薛家。”
这便是默许的意思。
薛玉茹暗自咬牙,祖母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若是以她的名义,陆夭十有八九是不会来的。
唯一能赌一把的可能性,就是她想来看自己热闹。
但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她必须风风光光出嫁。
陆夭感觉距离上次见面并没有多久,可薛玉茹却在短短几日瘦脱了相。
她本是丰润的样貌,最讨那些夫人太太们喜欢,因为足够端庄,足以撑起一府主母的门面。
可眼下面前这人脸颊凹陷,眼神无光,活脱脱把自己折腾出一副刻薄样。
可见这些日子,她确实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你特地来看我笑话?”
因为除了这个理由,陆夭根本没有什么必须前来的理由,毕竟她现在身份如日中天,根本不用纡尊降贵迁就一个二嫁女。
“是啊,我专程跑这一趟,所幸你倒是没有让我失望。”陆夭将嘲讽和恶意明晃晃摆在脸上,“这热闹看得真是值得。”
饶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薛玉茹的心还是猛地刺痛了一下。
她自幼清高孤傲,满心满眼只有表哥,只想等及笄之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顺理成章嫁给他。
可事与愿违。
第一次他拒绝了她。
第二次他娶了别人。
曾几何时,她是这都城最顶端的贵女,多少夫人小姐都要来巴结她。
可现在呢,非但沦为那些长舌妇茶余饭后的笑话,还要被迫嫁给一个跟自己亲爹年纪差不多的鳏夫。
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陆夭。
薛玉茹小心敛住眼底的恨意,再开口时,面色已经平静无波,语气也听不出丝毫涟漪。
“如今我已经如你所愿,被踩到了泥里。”她笼在袖子的手指微微握紧,“送亲一事,还望表嫂能够高抬贵手。”
陆夭不意外薛玉茹的谦卑,她本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她答应来送亲,自然不会是冲着薛玉茹的面子,她要亲眼看她嫁入工部侍郎府,以确保这桩亲事不会横生枝节。
这样,谢文茵这一世才算是彻彻底底地安全了。
否则只要工部侍郎一日没有续弦,她都要提心吊胆怕出什么变故。
尤其是在静王也知晓这个秘密的前提下。
“我答应你,会以女方亲眷的身份来。”
她瞥了眼薛玉茹,因为前世没有什么刻骨仇恨,所以这一世她愿意高抬贵手留她一条命,用来换取谢文茵的自由和幸福。
“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地嫁,否则,陆仁嘉就是你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