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里此时处处流动着诡异的气氛,连空气仿佛都有些局促起来。
太后数月来深居简出,每日几乎就在小佛堂内,所以都是简衣素服。况且她多年寡居,也不宜打扮得过分鲜亮。
然而此刻,她却在内搭的素白云锦外面套了件织金绣团褙子,满头乌发梳理整齐,用一根碧玉簪固定,显得富丽且端庄。
她坐在上位,看着面前矮身请安的男子,面庞之上看不出半分表情。
“给太后娘娘请安,一别数年,不知太后身体是否安好。”
太后含笑点头道。
“本宫尚好,就是看着城阳王,面色似乎不大好呢。”她仔细端详了两眼,“还是为心疾所苦?要不要本宫在太医院找两个信得过的太医,好好诊治一下?毕竟属地贫瘠,也没什么好大夫吧?”
这话乍听上去有些刻薄,但城阳王却不以为意,起身在太后下首的位置落座。
“承蒙太后还记挂着,老毛病了,死不了人。”
太后被噎了一句,脸色有些不好看。
“当初不是说不回都城吗?怎么,上年纪了觉得故土难离,又想落叶归根?你可知藩王无召不能回都城?”
“这事是我的错,幸亏皇上宽宏大量。”城阳王笑笑,眼神染上三分暖意,柔和了面部线条,“确实是故土难离,所以想替亡妻回来看看。”
太后顺势拿起身侧的茶盏,抬手间衣袖垂下,掩住了掐紧虎口的手指。
他说想替亡妻回来看看,真讽刺哪。
“不说本宫都忘了,城阳王妃故去也有许多年了。”太后状极无意地开口,“王爷就没想过续弦吗?”
“没想过,况且浣儿已经这么大了,也不需要娘照顾了。”
太后掐住虎口的手指悄无声息松开。
“王妃留下那孩子叫浣儿是吧?改日带来给本宫瞧瞧,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吧。”太后不慌不忙抿了口茶,“没娘的孩子,找婆家到底艰难些。”
大楚有丧妇长女不宜娶的说法,虽然是实情,但这么大喇喇地说出口,城阳王多少还是变了脸色。
太后志得意满地笑笑。
“本宫怎么说也算是她伯娘,横竖也要帮琳琅物色夫婿,顺便操心一下亦无妨。”
这话带了浓重的施恩意味,城阳王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女儿确实快及笄了。
太后能接触到的青年才俊自然比他多上许多,于是顺势拱了拱手。
“那就有劳太后。”
待到城阳王离开之后,掌事嬷嬷才战战兢兢出来换二遍茶。
太后面无表情靠坐在上位。
“你瞧着,城阳王较之当年,是不是老多了?”
“确实如此。”掌事嬷嬷顺着话茬儿往下说,“哪里比得上您,风华绝代,永远都在花期。”
太后冷笑了下,眼神又投向远方。
“你说司如意若是活着,比本宫又当如何?”
掌事嬷嬷一时间被问住了,死者为大,但她又不能违拗太后的意思。
“依老奴看,当年城阳王妃就逊您一筹,若是放到现在,应该还是逊色一筹。”
太后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突然开口。
“明日将城阳王郡主宣入宫来,本宫要看看。”
掌事嬷嬷手一抖,茶水有些许洒在桌上,她立刻跪下。
“老奴知错。”
“你慌什么?”太后乜她一眼。
“可明日七公主说要来。”掌事嬷嬷觉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那不是刚好,让她们小姐妹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