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的脚程显然比谢文茵要快许多,所以刚出院门,她就被人从后面握住了手臂。
随着惯性半转过身,就见司寇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先开口。
谢文茵倏忽觉得委屈。
每一次都是这样,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就戛然而止。
说好的想挽回她呢?就这样?她都已经众目睽睽表白了,好歹给句回应啊。
司寇见小姑娘眼中蕴着一颗极大的眼泪,尚未眨眼就已经滚落到他手上,他像是被那颗眼泪烫到一样。
“对不起。”他抬手覆到谢文茵脸颊上,很轻很轻拭干那抹泪痕,“那话应该我先说的。”
“但你根本没说,你只说了那是最后一次替我出头!”这两日辗转反侧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司云麓,你简直浑蛋!”
二人离得那样近,谢文茵甚至能看到司寇瞳仁里倒映出的自己。呼吸猛地窒住,因为下一刻,她被对方揽入了怀里。
小时候她喜欢赖皮,司云麓偶尔也会因为不胜其烦,不情不愿背她,但这样严丝合缝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她在他怀中身形紧绷,犹如受惊的小鹿,这真的是司云麓吗?会不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个芯子?
“你说得对,是我浑蛋。”
清冷的大理寺卿一字一顿说着道歉的话,他浑蛋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为了她背离家族规划却不肯明说的时候,尚未功成名就狠心把她往外推的时候,将她的心意视而不见的时候,甚至为了逼她一把狠心说决绝话的时候……
他也很想亲口去骂一骂彼时的司云麓。
“所以,能原谅我吗?”
谢文茵闻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
浓密眼睫因被泪水打湿,连带那双眸子也沾上了一层湿气,但却愈发清亮。
此刻那双水亮眸子正盯着他,像是在等下文,但是真的太近了,近到他能看见对方唇上细小的绒毛,下面是红润饱满的唇瓣。
司寇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加重语气又说了一次。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呢?”小姑娘的嗓音带了点努力压抑的微哑,还有点显而易见的赌气,“反正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
想听司云麓说一些话很难,但那些话从来都是她渴望听到,却又求而不得的。
司寇下意识用审案思维去忖度这段话,这是以退为进的惯用手法,若是在公堂之上,他可以立刻抽丝剥茧将对方反驳得体无完肤。
但对手是谢文茵,是一度被他弄丢,后来花了好大力气才追回来的至宝啊。
“不是的,你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不是吗?”谢文茵轻笑着,语气却是满满的控诉,“从小就是我一直追着你跑,你迫不得已碍于公主身份才必须忍着我。因为皇兄让你照看我,司大学士也让你照看我,所以你只能时时把我带在身边。”
有粗粝钝痛涌上心头,司寇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我没有被迫。”若是他不愿,便是皇帝也不能勉强,“小时候我当你是妹妹。”
司夫人也说过,就当是多了个女儿,谢文茵自幼就像是长在了司家,就因为太过熟稔,所以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他发现,他对这个妹妹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若真是妹妹,你为什么要避嫌,我去西山养病你从未去探望过一次!”谢文茵字字句句都是指控。
“我去过的。”
谢文茵眼里漫上错愕,什么时候?
“你爱吃的那些糕饼,还有你喜欢的晚香玉。”
谢文茵倏地愣住,那些都是他送来的吗?她一直以为是母后托人从宫中捎来的。
司寇很轻地笑笑,他几乎每隔两日就会去西山探望她一次,但却从不露面,怕于她名声有染,只是默默把东西放在她窗台上。
谢文茵分不清此刻是酸涩、懊恼抑或是什么别的滋味涌上心尖,她几乎能想象出司云麓悄无声息地来,又默默无闻地走。
“所以你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是他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的奔赴而来。
他想等时机再成熟一点,自己再强大一点,可等着等着,他的小姑娘却不肯再留在原地任他蹉跎了。
谢文茵眼眶湿热,他们真的浪费了许多无意义的时间。
有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覆盖上她的眼睛。
“别哭。”
这是小时候司寇每每拿来哄她的话,谢文茵傻傻地跟着接口。
“因为哭会流鼻涕对吗?”
耳畔传来很轻很轻的笑,随即有温热的吻落在耳畔。
“因为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