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嘉在狱中自缢的消息传来时,陆夭正在做梦。
她梦到陆仁嘉满身鲜血在地上艰难匍匐前行,衣襟上的血痕如藤蔓,毫无规则地蜿蜒着,显得凄惨又恐怖。
“你来复仇的,对不对?”陆仁嘉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是又如何?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陆夭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
“害死你的是太子。”陆仁嘉悲怨地看着她,“又不是我。”
陆夭几乎要笑出来,上辈子她被挂在城墙上的时候,陆仁嘉耀武扬威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明明是她们夫妻俩一起害死了她,怎么到这里就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呢?
她勾起唇瓣。
“你放心去吧,你们夫妻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吗?”陆仁嘉满脸血泪,看上去愈发可怖,“这么周密的布局,对人性又拿捏得如此精准,敌暗你明,我不信你不怕!”
陆夭内心没有半点涟漪。
“我也不需要你信。”
陆仁嘉一怔,随即换了副面孔。
“陆夭,你真恶毒啊。我母亲好歹养育你一场,你居然这样狠心对她,让她做姨娘便算了,还要折辱于她!”陆仁嘉眼底涌现悲愤和不甘,“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就不用太子妃担心了,好好上路吧。”
陆仁嘉抚上肚子,幽幽地道。
“陆夭,你会后悔的。”
说毕,她突然出其不意朝陆夭扑过来,动作快如闪电。
陆夭猝不及防,瞬间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谢知蕴,脑子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去大理寺了吗?”
这桩惊马案最终交由大理寺审理,宁王作为苦主,又是当日跟刺客交过手的人,当仁不让被拉去当证人。
“方才宫里来人通报,陆仁嘉在牢里自缢而亡了。”
自缢而亡?
陆夭迷迷糊糊坐起身,陆仁嘉已经被陆家除名,就是报葬也轮不到报给她啊,陆仁嘉不是双亲健在么。
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启献帝还没有最终宣判,所以陆仁嘉名义上还是太子妃。既然是太子妃,那么于情于理,作为命妇,陆夭都得进宫去跟着发丧。
“让嬷嬷去帮我找件适合的衣服吧。”
按辈分,她是陆仁嘉的皇婶,不必穿丧服。但若是穿常服进宫,似乎也不太合适。
孙嬷嬷在宫里见多识广,自然懂得拿捏分寸。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嬷嬷拿了件素色暗纹的宫装进来,既不会太失礼,也不会失了皇婶的身份。
她便服侍着陆夭换上边嘱咐道。
“王妃头一次经历丧事,难免心里没底,这不要紧。整个宗室,没几个人比王妃辈分高,而且您又是长辈,不必跟着行礼。”孙嬷嬷利落地帮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上一只素银簪,“没事就坐在那里,跟老诰命说说闲话儿就行。”
陆夭点头应着,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却有些出神。
陆仁嘉向来是个惜命的人,仅凭自己那日的两三句恫吓她便会自缢?想来自己都觉得不信。
可什么人能穿过天牢的重重把守,进去杀人灭口呢?
等一下,灭口?
这世上不愿陆仁嘉再开口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怕她泄露身份,这种很可能就是惊马的策划者。而另一种,是不想她再留在世上多说……
那陆仁嘉的自缢,就很可能是人为的假象。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给她梳头的孙嬷嬷吓了一大跳。
陆夭回过神,歉意地看了眼她。
“嬷嬷先出去帮我打点些吃食,万一要守灵,可能摸不着吃喝。”
孙嬷嬷何等有眼色,知道陆夭这是有话要跟宁王私下说,立刻答应着退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宁王帮她把头上的银簪拿下去,换了根白玉簪上去,“她不值得你穿素。”
陆夭无暇顾及宁王这点小动作。
“你觉得陆仁嘉会是自缢吗?”
“自然不是。”宁王似是觉得白玉簪过于素净,又挑了根碧玉簪比了比,这下才觉得满意,“为免犯人自戕,在进去的时候,狱卒都会把危险物品拿走。陆仁嘉这种犯人,更是看得很紧,中衣上绝不会有能自缢的腰带,除非她把衣服撕成条条打结。”
“那她是吗?”陆夭急急追问。
“我让王管家去牢里探了探,不是,吊死她的是根崭新的腰带。”
陆夭背脊发凉,也就是说,陆仁嘉是被人杀了之后才挂上去的。
“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宁王将帷帽帮陆夭亲自戴好,这才回话。
“你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就在这时,王管家来通报说,哈伦和五小姐求见。
陆夭顿时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节骨眼,俩活宝来干嘛?
哈伦神色匆匆,进来就让陆夭屏退左右。
“师父今日有事,你们俩先回去吧。”陆夭努力摆出为人师长的架子,“改日再来蹭饭。”
“你不能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