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到底还是没有带宁王回去。
一来,这已经出门子的姑奶奶回娘家,向来没有带着夫君的道理。
二来,她也担心宁王现身,暗中埋伏的人就不敢出现了。
最后好说歹说,宁王让她带着两个影卫走了,而且再三叮嘱,能不过夜尽量不过夜。
陆夭答应着去了,剩下宁王百无聊赖。
孙嬷嬷暗叫不妙,王妃人走了,可房里的催情香却还在,就剩下王爷一个人,万一要是把持不住,再跟下人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传闻来,那自己就是罪该万死了。
不行,得替王妃守住王爷的清白。
“王爷去书房等吧。”孙嬷嬷想着法子让他走,“这是特地给二位小别之后布置的,万一王妃没过夜,直接回来了,这弄乱了还得重新收拾,耽误事儿。”
宁王一下子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就去了书房。
书房愈发无聊,毕竟屋里好歹还有点陆小夭的气息。
宁王看了会奏报,觉得有些倦怠,干脆以手抵着额头闭目养神,身侧摇曳的烛火在他眼睫下投了一圈阴影。
他做了个梦。
宁王知道自己向来极少做梦,可这个梦却格外逼真。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口水晶棺里,四周是寒凉逼人的冷凝之气,手指粘稠,凭他带兵多年的经验,知道那是血。
棺身散发着幽幽的光,旁边似乎还躺着什么人。
“陆小夭。”
他看不到身侧那人的脸,但心里却清楚知道,那就是他的王妃。
宁王伸手试图想去拉她的手,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是一片冰凉。
“欠你的那些这辈子还不清。哪怕轮回三界,下辈子我也一定会百倍奉还。”那个声音混合了凄楚和内疚,“若是不嫌弃,下辈子等你三媒六聘亲自来娶。”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脸上,湿漉漉地。
他感觉心脏蓦地剧痛。
倏地睁眼,猛然从那个短暂的睡梦中醒来。
擦了把额角的冷汗,宁王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这梦里的情状太过分明,以至于他恍惚有种错觉,这边便是上辈子的零碎片段。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得知陆小夭重生的经历之后,再匪夷所思的事也都能当成是顺理成章。
那冰棺里面躺的是她吗?
原来前世的陆小夭,走的时候居然那么孤单无助吗?
那个带点哭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有什么画面在宁王脑中飞速掠过。
他还记得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依稀还在惦记着,下辈子能再跟她遇见。
陆小夭!
心口猛地蜇疼了下,他下意识捂住左胸的位置,喉间莫名涌上一股腥甜。
随之而来涌上的,还有突如其来的强烈想法。
去见她,就现在。
他甚至没有等大脑对身体下达命令,已经径直掠过书房大门,直奔后院马厩而去。
翻身上马时,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仿佛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冲动地去见一个人。
心底那股想见她的欲望愈来愈强,但胯下坐骑属实太慢了,他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
心下想着,他用力一夹马腹,胯下坐骑吃痛,飞也似地朝着陆府疾驰而去。
陆夭原本以为送信的老奶公可能是危言耸听,但回府之后发现,陆尚书确实病了。
“这事儿说起来都是徐姨娘的错。”
已经被扶正的周姨娘给陆夭亲自倒了杯茶,她一直保持着对陆夭的尊重,毕竟自己今时今日当家主母的地位都是这位二小姐给的,要不是她,自己的独子压根不能享受嫡子的待遇。
思及至此,语气愈发尊重。
“她哭着喊着让老爷去接太子妃回府养胎,寻常人家要说闺女怀孕,接回来也就罢了,但那是皇家媳妇。”周姨娘又给陆夭拿了个软垫子垫在腰上,“这太子虽然还没清醒,但她毕竟还是太子妃。”
陆夭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徐姨娘是谁,直到周姨娘,哦不,现在是陆夫人了,直到陆夫人提到太子妃,她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徐氏。
这不稀奇,徐氏爱女成痴,哪怕当初被这个女儿拖累,沦为侍妾,但骨子里还是疼爱她的。
现在太子生死未卜,皇后又下了监牢,陆仁嘉失去庇护,在宫里的日子可想而知,徐姨娘想把人接回来无可厚非。
但陆尚书她太了解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说亲闺女,就是亲儿子,遇到会影响乌纱帽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多伸这个手。
“那父亲怎么说?”陆夭放下把脉的手,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老爷自然是不肯,还讲了一堆朱子孟子庄子,徐姨娘急了,就地撒泼打滚,老爷一急,就这样了。”陆夫人语气里带着点促狭。
陆夭闭着眼睛都能想象,陆尚书对着个泼妇大讲礼义廉耻,对方却胡搅蛮缠毫不买账的样子。
“你说这徐氏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呢。”陆夫人幸灾乐祸说着风凉话,末了才想起正事,“对了,老爷这病如何?”
陆夭又好气又好笑,莫名又觉得有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