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九年三月二十九,寅时,天未亮,大营人声鼎沸。
昨天的刺激很有效果,军士们不再担心奖赏到位不到位,反正咱是京师人,以后的主官还是秀都督。
千户以上,全部一身明光铠,这玩意得穿一天。
将士们了解主将的性格,令行禁止,没有繁文缛节。
秀二如他们所愿,没有提前排队瞎嚷嚷,战马吃饱喝足带屁兜,大伙别说吃饭,水都不敢喝。
卯时一到,秀二与王锡爵立刻带头出营,后面是神机营,然后是压来的俘虏和敌将旗。
不好意思,还得遛一遛,再后面才是各镇骑兵。
秀二并没有按照条陈所说,几位大将集体到前面,而是各自带队,正阳门前再集中。
王锡爵同意了他的建议,京师用了十天,才把外城大街黄土铺路,洒水净街,谁都不敢出现意外。
卯时,大军启程出营,路上有礼部官员掐着点算时间。
辰时末,已经看到京郊十里处的效劳台,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官和观礼的百姓。
大军开始四人一排整队,秀二抽空笑了一声,“王大人,百姓是不是昨夜就出来了?”
王锡爵目不斜视,嘴里沉声应道,“注意礼仪,不要四处张望。效劳之礼,观礼十万百姓,每个人都得顺天府甄别。秀都督,这是天朝大礼,大明二百年少有,鸿胪寺藩国使节也在观礼,最好耐心点。”
秀二收起嬉笑的表情,效劳之礼,得停留一个时辰,节目多着呢。
半个时辰后,大军与欢迎人群面对面,五十步外,秀二下马,迎向一群朝服前的申时行。
两人靠近三步的时候,申时行突然拱手过顶,“微臣申时行,代陛下迎接凯旋将士。”
秀二下跪,“微臣秀远叩谢皇恩!”
“陛下口谕,秀卿家,千里奔袭,连战连捷,浴血奋战,辛苦了。”
“驱逐敌寇,臣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
“秀卿家,松虏、海虏、北虏、套虏、西虏、东虏,是否无忧?”
“回陛下,微臣告大明百姓,北疆无忧,远疆有患。”
“善,卿家和众位将士,今后当日夜操练,精壮武艺,灭一切来犯之敌,扬我大明煌煌天威。”
“微臣遵旨,灭来犯之敌,扬大明天威。”
五万人同时高呼,“灭来犯之敌,扬大明天威。”
申时行展开一个长长的明黄色布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历十八年,西有鞑虏扣边…锦衣都督秀远,领兵出征,灭松虏、海虏、北虏、套虏、西虏、东虏…俘残元大汗,收东虏奴酋…大明赏罚有道,所有将士归京营节制,一应事务,内阁百官尽快完善…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锣鼓喧天,九丈方圆的效劳台,里面有万历题词的石碑,前面香案袅袅,秀二把圣旨放到香案后,领着所有人再次三跪九叩。
自此,大明朝才算正式承认所有战绩,将士们才有凯旋的资格。
申时行伸手一摆,“王师凯旋,乃百姓之福,秀都督,请接受百姓答谢。”
秀二随他绕过效劳台,站在一座木质高台前,丝竹管乐响起。
百姓答谢,不是‘百姓过来答谢’,而是礼部宣读万历的圣谕,教坊司舞乐大师在高台奏乐起舞。
高台中央,两人一左一右,展开一个巨大的布帛,礼部尚书居中,他读一句,高台下二百人复述一句。
“万历十九年三月二十九,皇帝告天地臣民曰:追维明德,奉天抚民,盛治弘勋…帝王继天立极,功德并隆,治统道统,昭垂奕世。庶政方亲,前徽是景…伏维恪歆,尚其鉴享!”
人才啊,三千多字,四字一行,全是成语。
夸赞将士大功、夸赞百官协力、更夸赞皇帝英明。
总之一句话,圣天子在位,百姓有福了。
秀二听的昏昏欲睡,旁边申时行突然大喝,“陛下圣谕,赐凯旋大将军秀远,御辇入京,夸街耀功。”
下意识一个激灵,“吾皇天恩,微臣辞不敢受。”
“秀将军远征归来,陛下荣辱与共,请秀将军登辇。”
一片紫衣跟随恭请,“卑职请秀将军登辇。”
走完程序,四处拱拱手,登上御辇。
御辇,中间有个大黄盖的马车,申时行和王锡爵一左一右,坐在辕前当假车夫,自己扶黄盖站着。
御辇前行,没有欢呼,没有喝彩,将近二十里的路,全部黄土铺街,若没有御辇,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两侧全是站得满满当当的军士,每隔百丈,有一队乐师,大街干净整洁,街口乌压压的全是跪伏的百姓。
哪有电视里的人群拥挤、偶像尖叫?
根本没有一点声音。
秀二看着满地的后脑勺,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欲戴皇冠、必承其…
呸,不对,难怪大胜的武将回朝,都要自污、藏拙。
除了皇帝,谁有资格看‘后脑勺的风景’。
终于到了正阳门大街,秀二跳下御辇,回头看大军行军,此时人群站了起来,微笑,也是无声微笑。
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