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一封长长的奏报送回京师，王锡爵和秀远同时署名，送到司礼监的，还有秀远一封密奏。

万历皇帝看完一明一暗两种奏报，沉思了半天，对旁边的张诚道，“为什么秀远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不要脸之事！？”

内廷第一人这次没有沉默，“回陛下，秀都督挠到了天下人的痒痒处，边事匪患当做生意来做，一本万利的神来之笔，难以拒绝。”

“这就是眼界开阔的好处啊，去年大婚谢恩的时候，秀远告诉朕，百姓吃不饱都知道抢，朝廷明明很穷，为什么不去抢。现在想起来，说的很有道理，只要有利，朝臣就会闭嘴。”

张诚先闭嘴了，“……”

“呵，锦衣都督举荐刘东钊任辽东巡抚，外面有什么声音？”

“回陛下，这…这个，没什么声音，大概内阁六部都很难受。”

“哈哈哈……朕看得也很别扭，召内阁三人觐见。”

……

申时行来的很快，带着许国和王家屏两个闷葫芦，接下来肯定是万历和他的交流。

“申爱卿，辽东会盟结束，看起来比土默特有意思，秀远连削带打，玩的好一手釜底抽薪、守株待兔，内阁怎么看。”

“如陛下所言，秀都督一劳永逸解决东夷，女真以后正式听调听宣，如臂驱使，又立新功。”

“刘东钊被李成梁打伤，巡抚辽东是否不妥！？”

“回陛下，刘东钊任职辽东多年，顾养谦让朝廷丢尽颜面，刘巡按都捡了回来，会盟有功，有功必赏，破格提拔未尝不可。”

万历不想管朝臣的难受了，“善，拟旨吧，刘东钊破格晋左副都御史、兵部左侍郎，巡抚辽东。”

“是，陛下圣明！”

“秀远说的女真雇佣兵的事，内阁什么意见。”

“回陛下，秀都督年轻气盛，代朝廷一言而决，有违祖训，置陛下于……”

“好了，你想多了，他若想养寇，多的是选择，没必要找女真人。让他管，他也懒得管，女真游兵置于兵部之下，听内阁行事，勘验赏饷等事由兵部一体负责。”

申时行准备与皇帝扯皮的最大环节就在女真人、就在秀远‘养寇’，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管，一时失语，稍微愣神，还是回道，“是，陛下圣明！”

“秀远八月底出征，三千人荡涤西北，五万新兵狂扫北疆，一人震慑辽东，朕欲晋封侯爵，然秀远年轻气盛，随意杀俘，轻启大战，有过，降封为一等伯。北疆灭元叙功，随行大将李如松、麻贵、尤继先、张松、骆尚志晋二等伯爵，土默特归顺汉那力、汉那吉晋三等伯爵。秀远提督神机营，掌锦衣大印，荣封太子少保、柱国将军、升授武阶光禄大夫，其他人仍兼领本部军马，归京营治下，内阁重新任命延宁总兵。”

一下封八个伯爵，这是靖难以来最大的集体封爵，中枢所有在职官员都有功勋分润，军功赏完，六部和内阁大佬肯定会有荣衔授予，申时行对秀远这个年轻人实在把握不准，虽不愿看到勋贵做大，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削功，没道理灭国首功只是个伯爵。

“回陛下，微臣以为，灭国大功，封侯不为过，属将都封伯，难免有人质疑朝廷的刻薄，秀远封爵依旧掌锦衣大印，于本朝耀功不符，史官指指点点，有累陛下名声。”

“臣附议。”“臣附议。”

万历对三人的啰嗦有点恼火，偏偏秀远的暗职不能提，现在就封侯了，过个十来年封公，死后难道追封为王吗，给儿孙出难题。深吸一口气，“申爱卿，秀远封一等伯，同时会封他夫人为一等伯夫人。他还年轻，总不能捂着不用了吧。”

申时行听了皇帝的原因，刹那间像吃了一个苍蝇，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净的事，大家都在装聋作哑，一旦圣旨正封伯夫人，立刻把身份扶正了。

对别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但秀远的夫人不同，内阁会被朝臣指点一辈子，说好听点是装聋作哑，说难听就是助纣为虐。

纲常伦理啊，谁都害怕呀。

万历看三人难堪，苦笑一下，自己何尝不是，好在秀远功勋足够大，百姓议论薄封，自然会减少对夫人攻讦，对母后也有了交代，大家都挺难，就坡下驴吧。

既然张不了口，那就去做吧，万历不再考虑三人的感受，“其他附属事宜内阁商议而定，朕一概准之。王锡爵与秀远快回来了，申爱卿领百官代朕出城十里迎接，赐御街行马、夸街耀功，入太庙大祭听封。”

……

三人不情不愿的离去，万历长出一口气，总算对这个小姨有所交代了，百官议论秀远的夫人，何尝不是在议论太后、议论朕，让你们自己把自己的嘴封上，爽啊。

“张诚，找个内侍去给母后递信，李净的事，彻底解决了。”

“是，奴婢遵旨。陛下无需考虑朝臣，功劳是赏给秀远的，又不是内阁，百官认为薄赏，秀都督一定认为这是厚赏，会更加忠于皇命。”

“朕比你清楚，去吧。”

张诚躬身而出，到门口又听到皇帝的声音，“等等！”又猫着腰回来，“陛下！？”

“田义与秀远的过节是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