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儿一直萦绕在棠棠身边，棠棠不知道这血腥味儿从何而来。

因为少年一直紧紧捂着她的眼睛。

所以，棠棠根本就不知道抱着她的少年面色越来越苍白。

只知道，少年带着她不停的奔跑。

太阳已经出来了，温暖的阳光洒下，棠棠却能感觉到少年的手越来越冰，那么温暖的阳光，好像丝毫温暖不了他。

少年一个踉跄，身子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却还是稳稳的护住了棠棠，给小家伙儿做个垫背。

棠棠这下终于看清楚了少年当下的状态了。

面色苍白，鲜血已经自腰间开始，染红了下半身。

他右侧腰间被子弹划出一大道口子，若是及时处理，休养，是一点事情也不会有的。

可偏偏他没有，带着棠棠硬是跑出了几公里，导致伤口一直被扯动、哗哗流血，失血过多。

本就是强撑着，现在跌倒之后，再想起来，就难了。

“锅锅……锅锅……”

小娃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软糯的小奶音此时听起来，却让人格外揪心。

那双幼态的双眸中噙着泪水，本就是娇生惯养的白嫩柔软的小手死死的捂住他伤口的位置，想要给他止血。

其实啊！那里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人身体中的血也是有限的，流完了，也就不流了。

少年惨白的唇微微勾起，费力的抬手捏了捏小家伙儿的脸蛋。

“棠、棠棠，哥哥……陪不了你了。”少年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却还是给她指出了一条清晰的路：“他、他们还追不上来，你帮、帮帮哥哥……”

“顺着这、这条路一直、一直走，会看到红、红色的旗子，找他们，说……敌方增援，撤、撤离群众，好、好不好！”

棠棠拼命的点头，眼眶中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而下，洁白神圣的珍珠掉在少年的身上。

棠棠一愣。

随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染满鲜血的小手赶紧抓住那些珍珠，放到少年伤口的位置。

她想起来了，小珍珠可以救花花，一定也可以救哥哥的。

温暖的感觉从伤口那里传来，身体中似乎又有了些力气，少年温柔的笑了，他伸手接住了小孩儿哭出来的珍珠。

“棠棠，你是小仙女吗？”

已经哭懵了的小家伙儿摇头，又点头。

“那哥哥就不担心你了，那小仙女可以帮帮哥哥吗？”

棠棠一直点头，小珍珠不停的坠落，却又一颗颗失去光泽。

将死之人，珍珠也是救不回来，人和花不同。

“帮，棠棠帮！”

棠棠哭的小奶音中都有些沙哑，这是她第一次情绪这般剧烈的波动。

她真的不想要哥哥死。

“锅锅，你说过要陪着棠棠去看海棠花的啊……”

“还、还说要请棠棠吃月饼、吃饺子的呀！”

“棠棠也还没有带你去吃肉肉、去吃冰淇淋、棉花糖呢！”

少年似乎是抱歉的笑了一下，声音微弱：“对、对不起……”

食言了。

不过，食言的不只是他，还有虎子、阿文、李叔……

他们都食言了。

但……好像也没有。

“除了、除了哥哥这样衣、衣服的人，别人不、不要信……”

少年临死都还在嘱咐着小家伙儿。

“快、快走吧！”

他抬起手，不知道是要再触摸一下小家伙儿，还是要催促她离开。

那只抬到半空的手，终究是……无力的砸落在地上。

棠棠停止了哭泣，她眼眶通红，地下是一片暗淡失去光泽的珍珠。

她没有再哭，而是站起身，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转身就朝着少年所指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只想要快点跑，跑到哥哥说的那个地方，将那句话告诉那里的人。

在棠棠离开后，少年尸体的旁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黑影缓缓蹲下，苍白的手指从黑袍中伸出，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

结局已经改变了，虽然是虚假的，但也足以了。

执念也该消散了。

——

“哥哥！”

棠棠猛然惊坐而起，口中的哥哥两字，第一次叫的这么清楚、急切。

却发现面前的爸爸正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这还是叶子言第一次在棠棠面前，如此正经。

可棠棠根本来不及思考，小小的一团直接扑到了叶子言的怀中。

叶子言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在自己怀中颤抖着的小家伙儿。

目光却是看向了床榻边上，那一捧失了光泽的……

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