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仅有十岁的孩童避免不了对死亡的恐惧,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余地可言。人类的所有情感当中,唯独对死亡的恐惧出奇的一致。
阿尔伯特一次次狂轰滥炸式的洗脑下,麦克开始渐渐对死后的世界产生抵触。自此很长时间,一入梦乡,他就会看到一个灰白世界,在那里自己的身体腐化成枯骨,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芜中。
然后在恐惧中被惊醒,满背冷汗不止,扭头去看窗外,发现外面漆黑如墨,回忆梦中残存的碎片,对未知的恐惧再度加深。
麦克一天天长大,他不光要学习钢琴,还要向着诡异猎人的方向发展。
不惧怕诡异就要先不惧怕人类,不畏惧一个生物最直接的办法很简单——杀他一遍。
于是阿尔伯特在训练开始前随便在大街上挑选了一位幸运儿。
“来,麦克,拿起匕首刺进他的要害,按照这些天我教你的去做。”
冷冰冰的匕首递交在儿子手上,父亲企图教会孩子去掠夺,去杀戮。
一个优秀的猎人不光要学会杀诡异,人类的弱点也是必考题目。麦克从小学习人体解剖学知识,早对要害一清二楚,但如今是他第一次杀人。
抱着循序渐进的思想,阿尔伯特先让他拿鸡鸭鱼之类的牲畜做实验,再到猎杀狮子等猛兽,渐渐把一颗孩童的心变成冷冰冰的金属。
麦克期间出现生理不适反抗过,但每到那个时候,父亲总会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能动摇永生的“道心”。
想起被死亡支配的恐惧,他毅然决然地继续前行。
乞丐睡得酩酊大醉,呼噜声打震了天,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令人一闻就想吐。
麦克看着他舒适的样子,进来前还没这么舒坦,一进来就像进了天堂,衣服脱下一半,嘴角时不时呈现弯曲。
“父亲,您先出去吧,一会我杀完叫您。”
虽不解儿子的做法,但阿尔伯特依然点了点头,退到屋外关上大门。
此时正值一月飞雪,门外天寒地冻无处躲藏。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迷迷糊糊的乞丐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温暖的壁炉燃烧着火焰,窗户上是凝结的水珠。
他按了按太阳穴,又轻轻晃了晃脑袋。再睁眼,一位少年捧着一杯温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乞丐沉默了一会,接过温水大饮几口。
麦克则是坐在调节椅上,手指略有沉重地弹奏了一首《月光》。
曲终,乞丐大笑着鼓了鼓掌,眼中羡慕藏不住。
“我要杀你。”麦克回首以冷冽的眼神盯着苍老的老人,他的余光看到了其手指关节处磨得发亮的茧子。
突然被人搬到这栋别墅,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般人一定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奇怪的是,乞丐只是微微颔首,喝下最后的温水:“什么时候?”
“现在。”
“那就动手吧。”
无所谓的态度让麦克有点懵,他想过乞丐跪地求饶的场景,想过哭泣诉说苦难打感情牌的场景,但他自问从来没想过答应的这么爽快。
“为什么……”心智尚未常熟的少年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无法接受杀死一个完全不怕死的人。
“你以为呢?我要跪地求饶吗?”乞丐笑了笑,一脸不屑与嘲讽。
“我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早在几十年前死干净了,一个人穷困潦倒流浪了几十年,要不是想着活得够久就能得到上帝的垂怜,我早就自杀了。”
孤独的流浪抹平了最后的希望,麻木的心里甚至无法生出求死的心态,也许对他来讲生命已经不重要了,停在什么地方都能接受。
“你们这种人很难想象我的困苦吧?”乞丐继续说道,“真是令人羡慕的人生,一出生就站在世界的顶点,我拼搏一生说不定都抵不上你的一顿饭。”
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地毯,生怕自己的粗糙破坏那柔软的美感,然而他们竟然一出生就能随便踩踏自己当被子盖都怕浪费的东西。
麦克低头看着那双抚摸地毯的粗糙手掌,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去做什么?”
他很好奇,一个无钱无权无势的人一夜间得到了一切会干些什么。
“如果我是你?”乞丐反问了一句,随之脱口而出:“当然是享受,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生命,吃喝嫖赌挨个试试。”
麦克:“???”
这怎么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
“嘿,我猜权力和金钱一定是个令人着迷的东西,我可不像那自以为是的人,说着满嘴的仁义道德。我要真得到了权力估计把持不住,顶多坚持一个月不放肆。”乞丐乐呵一笑。
说到想象中的生活,他仿佛又活了过来,眼里重新焕发生机。
“再说了,人作恶是天性,这是拦不住的事。”
乞丐的话一次次深进少年的内心,全篇上下只有一个理念——作恶是合情合理可被理解的事。
他说着说着,心情越来越急躁,眼睛猩红如血,瞪目欲裂。
少年华丽的衣服在他眼中是瘾君子的毒品,是饿死鬼的粮食,是负罪人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