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吃力地伸手勾着妈妈的衣角,像幼儿时那样。
小孩的手指沾满泥灰、雪粒和鲜血。野区的狂风发出鹫鸟般的尖啸从那指间穿过去,带走剩余不多的体温。
“如果真的得了病……明明就和妈妈一样了,也很好的。”
姜见明软绵绵地呢喃,“所以……”
“妈妈陪着明明,永远在一起吧。”
“我好幸福。”
说完这句,他就再次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到z2野区的第六年。
姜见明十三岁,患上了慢性晶乱。
没有光明驱散黑暗,没有春风吹走寒冬。
没能等到日子变得更好,或许是他坚持得还不够久。
后来想想,正是这段无望而漫长的童年经历,造就了姜见明一生看似矛盾的性格。
一方面,他对着认定的事情有着极端深重的执念,纵使这往往伴随着自我毁灭。
但另一方面,他的欲望又极度地低。都说追求追求,他却好像只是追,而并不求什么。
潜意识里,他已经先认定自己是求不得什么的。
好事情都在很久以后,希望与幸福也并不是没有,只是人的一生太短,自己无缘亲眼见证而已。
——若不这么想着,又怎么熬过这漫漫冬夜呢?
第七年。
赫尔加已经快不行了。
在亲手导致儿子患上慢性晶乱之后,昔日的女领袖从躯壳到精神都迅速干涸下去。
她变得形容枯瘦,一层皱巴的皮贴在骨头上,再也看不出昔日的美貌。三天中有两天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也精神失常,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有时,女人的嗓音会变得高亢,手掌在半空中乱抓着,用力瞪着遍布屋檐的灰尘与蛛网,眼里有异样的光。
姜见明依然如常地照顾她。有时还会挨打,但因为力量减弱,他都懒得躲了。
“妈妈,不可以动手。”
他嗓音温吞地说着,就像当初母亲教导他的那样。
赫尔加痴痴呆呆地笑着:“你……你是谁呀……”
姜见明按住母亲乱动的手,自顾自说话:“你留下来的芯片和笔记,今年我已经全都看完了。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可能要慢慢想想。”
“我尽量在死掉之前,想办法把知识留下来。但是找到愿意学的人可能有点难,如果实在不行……也没办法了。”
“对了……你……有没有去过……永乐园星城的辉煌区呀……”
赫尔加把眼睛睁得很大,褐色瞳孔中摇曳着余光,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的白鸽赤叶会,就……就在那里……”
姜见明认真嗯了一声:“没去过,但我知道。我妈妈给我讲过。”
赫尔加用骨瘦如柴的双手比划着:“我们有……有一面大旗子……”
“我们还有……有一个……小屋子……藏在地下的暗道里,帝国兵找不到……”
“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勇敢的人……”
“嗯,我都知道,妈妈。”
少年拧干帕子,为母亲擦脸,低低说道:“这样也可以的,也很好。就这样……陪着我吧。”
女人闭嘴,目光恍惚地安分了几分钟,忽然又痴痴地道:“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儿子……”
“他的名字叫,叫姜见明……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他将在长夜尽头,得见黎明。”
“你有没有,有没有见过他……”
说着说着,女人就怔怔流下眼泪来,“如果你能见到他,就帮帮我……帮我救救他,好不好……”
少年默然许久,替她擦去泪水。
“好的,妈妈。”
第八年。
赫尔加的生命肉眼可见地走到了尽头。
就像一根烧到末梢的蜡烛,谁都知道快要燃尽了,只是这一分钟或是下一分钟的区别。
濒死之前,女人喘息时呼出团团白雾,那些雾气从褪了血色的薄唇间断续地吐出,很快地变淡并消散在姜见明的眼前。
那是流逝的时光、消弭的生命,亦或是其他的某些一去不回。
……明明。赫尔加打开了唇,她在轻轻地呼唤,明明,我的明明。
或许是回光返照,精神失常了多年的病人居然找回了清醒。
破屋外,夜色静静地延伸到天际。
“嗯。”
双颊苍白的黑发少年坐在母亲旁边,温声应着她的呼唤,“我在。”
赫尔加的喉咙发出嘶嗬,那似乎是哽咽,又似乎是种吞咽苦难的声音。
她很吃力地说着,“明明……”
“给妈妈枪……好不好……”
在这短暂的清醒中,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
她已经竭力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