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舱里爬出来。
医疗液被撤下去了,他的身上被盖了柔软的被子和一条保温毯,仍然是躺着,琢磨昏迷中梦见的奇怪场景。
人几乎不可能记住自己的梦,他关于梦境的记忆消逝得飞快。
唯一深深刻在脑中的,就是刚苏醒时那种“这绝对不正常”的战栗。
姜见明觉得不真实:他自有记忆以来就和养父生活在一起。活到现在二十一岁,经历最不寻常的情就是莫名其妙和帝国储君看对了眼,又一路歪到谈情说爱、谈婚论嫁上来。
没有接受过奇奇怪怪的人体实验,没有过记忆断片,没有到过周围的异常……无论怎么想,他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军校生,而已。
姜见明皱眉,暗想:难道情还能跟他那毫无存在感的亲生父母有关?难道他还真就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军校生?
——那他为何竟沦落到医疗费都要靠讹诈长官来垫付的地步。
姜见明正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复杂心情之中,病房外响起敲门声。
推门进来的正是谢少将。
姜见明还想勉力起身,被谢予夺一个箭步上来按住了:“别别,您快别乱动,躺好躺好——万一伤口裂了我还得再付一次医疗费。”
姜见明只好哭笑不得地倒回去,顺手把治疗舱内的床位升高了一点,算是半躺着。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基本上就是谢予夺关怀而姜见明敷衍。
聊了两句,后者很自然地问道:“说起来,小殿下呢?”
他醒来已经有几个小时,连大忙人谢少将都知道消息来看他了,加西亚没有道理还不出现。
下意识想到这里,姜见明忽然自己心内先一惊:他不对劲,从什时候开始默认加西亚一定会这关心自己了?
这又不是当初和莱安在一起的时候,他和现在的加西亚,论起来最多算个上下属关系。
而殿下在战场上护着他不眠不休地战斗了几乎整天,现在去休息是再正常不过的情。他脸多大,居然还想堂堂帝国皇子能一直留意着自己这边?
姜见明微妙地有些暗恼,当然是气的自己。这时候话也收不回来了,他只希望谢予夺不要太尴尬。
没想到谢予夺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道:“殿下他守了你两天两夜,到今早实在脸色太吓人,我怕他把自己搞出事儿来,好说歹说才把人按去外头的治疗舱里睡一会儿。”
“……”姜见明沉默了。
“我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您今儿一定还醒不过来,没想到……”
谢予夺心虚地用食指摸摸鼻子,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殿下他没能守到您醒得气死了,要是一会儿来宰我,您可千万给下官求求情。”
姜见明抿了抿唇,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神。
他飞速转移了话题,手指无声落在腹间被缠好绷带的伤口处:“……咳,我没想到会这严重,一睡睡了三天,当时还觉得只是轻伤。”
黑发年轻人低眉,“对不起少将……还是添麻烦了。我再重新想想办法,尽快调整状态。”
“姜小阁下,您这是说什话?”谢予夺一愣,“这次若没有您,银北斗那五百人都得死没了不说,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什。”
“您立的军功非比寻常,要按以往甚至是可以申请特拔连升的。不过,这不是我一个要塞指挥官能拍板的儿,要走军方总部,让陈元帅盖章。”
姜见明忽然想起来,问:“说来,您的军方总会……”
谢予夺:“哦,迟到了,不过没耽误大事,反而跳过了让人耳朵起茧子的扯淡官话,不错不错。”
他说的轻巧,姜见明却不禁失笑。
——在肃穆沉闷的跨星际会议中途,谢少将的投影顶着一身从战场上下来的血气杀气突然出现,张扬跋扈地冲一群老古板们邪笑着打招呼……
这场景,一定潇洒又有趣极了。
谢予夺偏偏又是陈元帅的爱将,元帅纵容他这脾气也不是一两年了,最后必然是以古板们敢怒不敢言的结果收场。
姜见明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也就是下一刻,病房的门又被推开!
没有敲门,没有护士引领。
电光石火间,姜见明心里先知道了是谁,果然听见谢予夺叫了声“殿下”。
他这才慢吞吞地把眉眼抬起来看。
加西亚扶着门框微微喘息,他的衣着单薄微乱,被外头走廊的光照得透亮。
那头奢华长发也没有扎起,一路慵懒地打着卷儿垂落在肩头与脊背上,熠熠生辉。
他静止在门口,眼神中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