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刘子溪已经从当初的孱弱公子,成长为了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虽然也只是跟在父亲身后做最后的战场肃清工作,但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不至于再被这四处泼洒的鲜血惊得挪不动腿。
不过也仅限于此。
刘不惑作为他的父亲倒是看得很开,一个毛头小子,锦衣玉食享受了十几年,突然就被拉到战场上去见识这身首支离、股肢破碎之景,没有当场尿裤子已经算是胆识过人了。但只是看还不够,所以他还时常在肃清战场时带上刘子溪,打算让他一步一步地熟悉战场,这一个他将为之付出整个人生的地方。
在这段时间内,除了在战场上奔忙外,刘子溪还一直留意着军营里的大小动静,士兵数以万计,往来之间更是纷乱繁杂,他心里一直记着当年那个中箭的身影,但始终没能再次见到。
“若是当年我也懂医术,便可以相助于他了。”
刘子溪一直这么想着,但刘府的医师大多老而腐朽,担心被世人嘲其借攀高枝,便秉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肯收他为徒,刘子溪苦之久矣。
似是知其所想,又为了偿其所愿,在一年之前,刘府外突现一容貌美艳的男子,此男子身着素色锦衣,头戴鸾羽纶巾,体姿挺拔雄伟,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雍容之气,一眼望去便知不是什么山民轿夫之流,少说也得是个大家公子了。
刘府的门丁眼光何其毒辣,只看一眼便觉此人气度不凡,身世必然显赫,而如今亲自前来刘府,说不得对于刘府也有些好处。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若是一般的世家大族,刘府倒也不会放在眼里,只是这人与门丁递上一枚乌玉,让门丁带着去找家主,门丁便觉此人有点蹊跷,才将其带入刘府,在丁字园正厅内寻个了座让其等候消息。
从丁字园到家主所在的内院距离并不近,门丁快步走了好些时间才终于见到内院之门,再将乌玉交于内院侍卫,说明来者后便于门外等候了。
刘家作为寅国三大家族之一,其家主虽在平时也偶有出面,但也绝不是谁都能见到的,而一个陌生男子,不知其身份也未闻其名气,仅凭一块不知哪来的乌玉便想见到自家家主,这门丁对此是不抱太大希望的,甚至若不是初次见面时就对这名男子有着一些好感,他可能都不会答应此人的请求。
正想着,紧闭的内院门内传出动静,门丁连忙恭敬站好,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有着倾城姿颜的家主竟真的走出了内院,前去会见这位不请自来的“神秘客”了。
门丁自然是不知道二人相见说了些什么,事实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进行了怎样的交谈,大家只知道自那一天过后,丙字园内位置最好的房间就拥有了它的主人,而一直求师无门的刘子溪也终于寻得良师,只是他从不让刘子溪喊他师父,说是喊得老了,刘子溪便以其“尹瑰”之名作为称呼,平日里就唤作“尹大哥”了。
一年多来,只要是不在战场的日子,刘子溪便会一直待在尹瑰身边,识药、磨药、抓药、煮药,虽说有时也会出一些岔子,但论其医术无疑是进步巨大,刘不惑也因此没少送些奇珍异宝以示答谢,看得其他丙字园的医师一阵眼红。而尹瑰本人倒显得并不在意,能不收就不收,碰到有些实在稀奇喜欢的,才会答谢一声就当收下了。
至于今日,刘子溪已然成为了军营中的半个军医,见多了血沫横飞、痛厉嘶吼的场面,按理说他再入沙场时应当更加习惯了才对。但当刘不惑再唤刘子溪欲召其入伍时,他却还是从心底里感到慌乱,手心渗出的汗水在他眼中就像是曾经沾染的血水,一次次的实战和救治,并没能使他长出一颗铁石般的心,相反,随着他手上染过越来越多的鲜血,或是敌军的,或是友军的,或是骨若干枝的老兵的,或是稚气未脱的新兵的,他的心里也蒙上了越来越重的阴影,这阴影伴着号角袭来,在他的每个梦境里肆虐。
而如今,刘不惑的一句“你可答应”更是将这阴影从梦境中抽离出来,然后结结实实地甩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办法说出“不”字,他感到头晕目眩,嘴里鬼使神差地诺了下来。
他习医本为救人,但救人所致其心中之疾,又该以何为医呢?
……
数日后,刘不惑调备三军,便携刘子溪引着这金铁大浪行往临荼之地了。
军队浩浩汤汤,边境战报传来,多为失利之语,刘不惑策马走在最前方,双眼微眯着,不知其心中所想,刘子溪紧随其后,每多走一步,内心便又紧张一分。
归元城与临荼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此前刘小倩以两人之身尚行数月,虽然其中以各种原因耽搁了行程,但也绝不止于千里之步。而刘不惑此次拔军五万,即使日夜兼程,要赶至临荼城至少也需半季之久。
行军之道,不在疾,而在徐,其徐如林,其势如洪,方能将一军以敌十军而不溃。刘不惑深谙此道,便也不加赶进,他心中明白,虽然临荼城恶报频传,但要想完全突破寅国边境,只靠这一次突袭是完全做不到的,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安以守之,待敌力竭再乘势而攻。
两月之后,刘不惑将寅国大军终于行至临荼城下,面对着这座残破的边境重城,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