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说的是真心话，但他总把责任算在别人头上，让陶潜很反感。

陶潜面带嘲讽地说：“你说他误事，在我看来反而是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宫本不明白。

“让我们抓住了真正的凶手，也让一个无辜的生命没有替你去冤死，难道对社会不是好事吗？”

宫本摊了下双手说：“随你怎么说！不过，平心而论，在我和陈大柱之间，由陈大柱去偿命对社会来说不是更有价值吗？陈大柱的存在对社会一点用都没有，甚至是一个负担，他的冲动型人格对别人来说是一个危险因素，而我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

简直是混蛋逻辑！是彻头彻尾的希特勒论调！陶潜心里骂了一声，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审讯的时候警察如果被激怒，是一种失败。

陶潜压了压心里的愤怒，态度依旧保持着平和，说道：“这只是你个人的逻辑！不是社会的逻辑！”

“那社会的逻辑是什么？”

“谁做的事情谁负责！”

宫本又不吱声了。陶潜忽然想到，宫本给自己准备着一条后路，背包里装着护照，时刻准备出逃，那宫本对妻子怎么安排的呢？

陶潜迂回地问：“你妻子周小鹤肯放弃这里的一切跟你跑吗？”

“她？我怎么可能带她走呢？我根本没给她办护照和签证，多办一个多一份暴露的风险，我没那么傻，不会冒这个险。再说她又没犯法，没必要跟我一起跑啊！”

“那你们以后天各一方，很难相见，一个家就散了。”

“散就散呗！保命要紧。只要有钱，女人在哪都能找。”

宫本的话让陶潜感到阵阵心寒，原来在宫本眼里，对亲情如此看轻，难怪他成了孤家寡人！不过，在中国夫妻关系再不堪，作父母的都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陶潜问：“难道你的女儿也不重要吗？”

听到这句话，宫本沉默了，看来宫本并非毫无牵挂。过了片刻，宫本说：“女儿是我唯一在意的人！不过我的案子牵扯不到她。她已经去日本了，等我在境外扎下根，会去看她的。”

陶潜问：“你妻子好歹与你生活了二十几年，总会有感情吧？她还为你养育了一个女儿，你竟然没一点夫妻之情，你不觉得自己太铁石心肠了吗？”

宫本听后，并没有露出愧疚之色，脸上反而聚满忿恨之情，让陶潜颇感意外。看来他们夫妻之间绝不简单！这个念头在陶潜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深想，却在心里埋下深深的疑问。在后来陶潜与宫本的交锋中，这个疑问像厨房里悄悄泄露、未被察觉的煤气，突遇明火便瞬间点燃。

今天的提审，陶潜存疑的环节都问过了。结束提审走出审讯室的时候，他没有进一步捋清案情的愉悦感，反而变得心情沉重起来，因为宫本让他看到了一个如此自私自利的灵魂。

燕子跟在陶潜后面，说了句：“这人好渣啊！竟然是外企高管！”

“罪恶的犯罪后面总有一个罪恶的灵魂。”陶潜说了一句貌似很“哲学”的话，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对宫本内心的挖掘只是浅浅的一镐头，与日后暴露出来的丑陋人性相比，现在看到的只是小巫见大巫。

接下来的几天，陶潜没再提审宫本，他不愿看到宫本那张自负而又自私的脸。整个案子的疑点弄清楚了，他心里反而有一种倦怠感。想起第一次听到武野被杀的案子，是他和陶小蕾刚从草原度假回来，那情景仿佛即在眼前，又好像恍若隔世。从那时到现在，案子跌宕起伏，中间他还被裹进了领导之间的拆台和算计，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

此时此刻的陶潜像刚看完一部精彩曲折的武侠故事，情绪一直跟着故事中的主人公，经过千难万阻、重重历练，武功达到顶峰，终于天下无敌，该死的对手和敌人都消灭殆尽，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水落石出。故事结束了，但情绪还在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