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翻了一下眯缝眼,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们不了解武野,这个小日本有多丑陋!多么混蛋!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为中国人出气!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这就对了!一个成年人就应该敢作敢当嘛!既然你认为自己没做错,那你为什么要躲躲闪闪的?为什么不肯痛痛快快地承认自己杀了武野?为什么让陈大柱做替罪羊?为什么还不甘心,整天想着报复我?”陶潜看了一眼宫本,继续说,“其实,你今天爆的料根本伤害不到我,且不说你讲出来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即使我以前不清楚,你今天告诉了我,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因为知道真相总比蒙在鼓里要好。”
宫本摇摇头:“你应该现实一点,跟着你女友的父亲前程比你当警察要好,我不相信你愿意舍弃这样的好机会。”
“你说的前程只局限在收入方面,你看重这些并不表示别人也看重。婚姻和感情不是用来交易的,对我来说,女友家有钱当然好,但如果在金钱和感情之间二选一,我毫不犹豫地选感情。”
宫本轻蔑地笑笑:“你没有经济基础,感情不会稳定。我见过你女朋友,凭我这么多年的阅历观察,你当警察是养不了她的。”
陶潜点点头:“你这句话反倒点醒了我,你说的这些我以前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我总幻想着能够改变她,或者说我原本打算抓住机会出去挣钱的。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我应该明白女友是不可能改变的。不瞒你说,我原来计划办完你的案子便辞职去女友父亲的公司,磨练几年然后自己创业,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靠不住的,也不适合我。还是当警察最适合我,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帮我下了决心。至于女友嘛,不能因为迁就她而改变我自己的志向,你说是吧?”
两人聊到这里,已经看不出是审问了,更像朋友之间唠家常。陶潜今天在宫本这里,弄清楚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收获不小。在别人看来,这些事情也许蒙在鼓里更好,难得糊涂嘛。但陶潜恰恰喜欢弄清真相,他能够承受真相带来的冲击。
宫本接着陶潜的话说:“你看,我们聊得挺好的嘛。如果不是因为案子,说不定我们在生活中会成为聊得来的朋友,其实现在能找到在同一档次交流的人太少了。”
陶潜听得出宫本说的是心里话,但他不认可宫本的说法。陶潜提醒自己,与宫本谈话的目的不是聊闲天,而是审案子。
现在,宫本攻击他的牌出得差不多了,也完全放松了警惕,应该换他来出牌了。
想到这儿,陶潜故意摇摇头说:“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朋友,我的观察力过于敏锐,而你不希望自己的内心被别人看透。其实你生活中很难有朋友,悟性低一些的,你不屑与之为伍;悟性高的,你又害怕与其作朋友。”
宫本“哼”了一声,说:“你认为自己能看透我的内心吗?”
“宫本先生,你自视甚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陶潜说,“其实,你这种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态度恰恰是一种内心的补偿。”
宫本不屑地说:“切!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补偿什么!”
“这种补偿机制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比如说吧,你与武野的关系,他能给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你必须付出代价。武野的为人你比谁都清楚,他骨子里根本看不起中国人,或者说没把中国人当人看,他在单位里颐指气使,蛮横跋扈,动辄训人骂人,你在他身边工作得受多大的气啊?你得多委曲求全啊?你得多无奈、多愤怒啊?难道你心里平衡吗?难道你不需要补偿吗?”
陶潜见宫本没说话,接着说:“你在武野管理的企业能够爬到那么高的位置,我承认有你能力的原因,但不可否认,还因为你比别人能忍,你比别人更听话,更会献媚。就说你的名字吧,你本来叫‘宫志强’,为什么改名叫‘宫本’?不就是因为‘宫本’这两个字听起来更像日本人吗?你为了让人认为你是日本人,不惜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你说你多没骨气啊!你向武野谄媚,向他卑躬屈膝,向他摇尾乞怜,做了这些低三下四的事难道你真的不需要补偿吗?”
陶潜说的过程中看到宫本在强忍着愤怒,脑门上的青筋鼓鼓的,但仍勉强维持着微笑的神态,使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走形。
“我承认你没说错。”宫本不服气地说,“要成功就要不择手段!我是一个男人,受点委屈算什么?我这样做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我的动机是伟大的!”
陶潜差点笑出来,中国人说话很少有人敢把“伟大”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可见宫本内心狂妄扭曲到什么程度。
陶潜说:“你是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野心’这个词,你可以说成是‘事业心’或者‘上进心’。但是你如果做过头了,便成了‘虚荣心’。比如你改名字,是让不知情的人把你当成日本人!这是你的虚荣心在作祟!”
宫本动了下嘴唇像要说什么,陶潜摆了下手,示意别打断他。刚才宫本为自己申辩,说他所受的委屈是为了家人,宫本主动说到家人,正中陶潜的下怀,陶潜手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