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赞许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还行吧。”景若曦谦虚道:“不过我也知道我最大的问题不是聪明,是不糊涂。”
“怎么说?”
“因为难得糊涂啊,糊涂能避免很多麻烦。”景若曦叹气道:“装糊涂是最大的聪明,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做到。但是只有小聪明的人,却又不能真的糊涂,又不能装着糊涂,十分愁人啊。”
“真拗口。”叶长安嘶了一声:“轻一点。”
“哦。”景若曦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手重了点,我惯常是对死人的,力道上不太在意。”
想着景若曦的手曾经摸过的那些死人,叶长安脸一黑,但还是忍着没动。
景若曦笑了一下,将帕子丢入盆中,又从叶长安的包裹里拿来金疮药,打开替他抹上,叶长安的伤药自然比县令的要好许多,一打开盖子,便只觉得淡淡幽香入鼻,十分舒服。
“真是好药,纯天然无添加啊。”景若曦感叹了一声,用手指沾了一点出来,抹在叶长安脸上的伤口上。
“这是在地上蹭破的伤口。”景若曦道:“大人,你除了脸上,还有哪里伤了没有?”
“没有,有衣服的地方都
无事。”叶长安动了动胳膊:“刚才那一场幻象,你看见什么了?”
“我还能看见什么,还是那些呗。”景若曦轻飘飘道:“就是我一直做噩梦的那些,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一片火海爆炸……”
关于景若曦为什么怕黑,这个问题叶长安问过几次,关心有之,试探有之,景若曦每次的回答都一样,这次也不列外,依然如此,叶长安没有什么可继续怀疑的。
“但是大人呢?”景若曦其实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心中有心结不破,大人,又是为何?”
叶长安抬头看着景若曦,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像是雕塑一般。
“我一直在等你问。”叶长安道:“而且我有些意外,你竟然忍得住不问。”
“知道太多没有好处。”景若曦将剩下的一点药膏在手背上抹了抹权当护手霜:“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要不要管这管这闲事,该不该管这闲事。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明白说出来。”
“那你想明白了么?”
“是,因为我觉得大人待我不错。”景若曦道:“你纵然将我当下人,我也将你当朋友。是朋友,不说就不仗义。”
叶长安似乎
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他确实是将燕名他们当做兄弟的,但那是多年出生入死追随的人,而景若曦不过是给自己干了几天差事,身份天差地别,朋友二字,实在是斗胆贴金了。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朋友这词,叶长安难免都要心里嗤笑一声你也配,但是景若曦说出这话来,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没将你当下人。”
不管是真是假,叶长安能说出这话就不容易。景若曦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装药膏的白玉小瓶,缓缓道:“叶大人,刚才那一场幻象,你看见什么?”
叶长安的眼睛视线慢慢转向窗外,轻声道:“你猜。”
“那我就猜了。”
“大胆猜吧。”
“猜错了……呢?”
“猜错了不怪你。”
“那猜对了呢?”景若曦道:“我相信猜对了大人不会怪我,若是不小心猜对了,猜多了,那怎么说?”
“猜对了,那挺好。”叶长安被噎了一下:“猜多了,我不承认就是了。”
叶长安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他虽然不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但以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从和景若曦认识后,越发不着调了。
景若曦放了心:“其实
我之前就怀疑过。”
“我知道。”
“瞒不过大人。”景若曦谦虚道。
“若曦客气了,是我瞒不过姑娘才是。”
景若曦一笑:“大人的作风,燕名他们的作风,说话形式,都和普通京中的公子侍卫不同。”
“怎么个不同?”
“具体也不好说。”景若曦想想:“每个人的气质都是和经历息息相关,比如一个书生,就算穿上盔甲,一开口也是之乎者也。而一个沙场战将,即便穿上长袍,也难掩萧杀肃穆之气。”
“你说的对。”叶长安点了点头:“那我身上呢,有你所说的萧杀肃穆之气吗?”
“大部分时候没有,偶尔不经意间会露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战场厮杀,金戈铁马。”景若曦道:“但是,你平时又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这模样和偶尔显露出的苍凉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我想,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必不足为外人道。”
景若曦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那还真不是凭空的。法医这个职业,虽然不在第一线,可总是这个大行业内的,会听见,甚至看见各种各样的情况。
比如卧底。
这
是一个分裂人格的工作,白日斯斯文文的老师,说不定晚上就是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贩。档案室里戴着眼镜的管理员,也许曾经是功勋赫赫的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