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被人围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端不出往日的架子,只能满头大汗地解释,“你跟我哭有啥用?”
“再说了,这税令不是还没下来嘛。”村民七嘴八舌地问,村长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他扬手,示意大家安静,“都别堵在这里了,这赋税法令是上头下的,咱们老百姓只有听着的份,不然你们还能干啥?”
天高皇帝远的,你就是有意见又能咋样?
村民显然不满意村长的推托之词,他们愈发激愤,“你们咱东留村的村长,可别光威风,不干事啊!”
“就是,本来粮食就不够吃的,这赋税要是再加,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你是村长,你就去里长那里问问,去县城也行。”
村民开始给村长出主意,对多数村民来说,村长已经是他们能见过的最大的官了,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村长身上,试图通过村长,让里长,县令,乃至龙座上的皇帝了解他们的苦。
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冯轻不忍直视,也到了此时,她才意识到,这里终究是与后世不同的。
她往方铮身边靠了靠,小声说:“相公。”
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方铮贴着冯轻的耳朵说,“这些大概是道听途说,便是真的,也不可能是皇上下令,怕是有人在阴奉阳违。”
“相公,你对当今圣上好像很有信心。”冯轻已经不止一次听方铮夸赞皇上了。
“皇上虽称不上是千古名君,可也是清正磊落的。”方铮没说的是,以前几次众目睽睽下吹捧皇上,多少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在他心里,皇上就算没有雄才伟略,对百姓多少还是有些爱护的。
如今边关无战事,除了南方水灾外,也无其他天灾,皇上也没有荒淫无度,国库就算不那么充盈,也不会空,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会加重赋税。
冯轻没啥大爱,但仍旧希望大业能国泰民安,这样她生活的环境也能好些。
“娘,相公说了,这事可能另有内情,咱不跟着吵闹啊。”见方蒋氏仍旧一脸忧虑,冯轻索性抱着方蒋氏的胳膊,小声说:“这种事情我们吵了也没啥用,不妨再等等。”
即便是信息发达的后世,处处有网络,遇到不公的事,若是没有些手段,也会很快消散在网络中的,溅不起一丝水花的。
这种信息闭塞的古代,就更别提了,哪里都有冤假错案。
压下心头的不安,方蒋氏强扯出一抹笑来,“你们咋这么早回来了?吃饭了没?家里没做,三郎,你饿不饿?娘回去给你两做饭去。”
让方蒋氏有点事做也好,方铮点头,“我跟娘子都没吃,娘,我想喝你做的蛋汤。”
方铮已经自动忽略了刚吃过的两个肉包子。
“娘这就给你回去做,咱回家。”方蒋氏抛开忧虑,就招呼着方铮两人往家去。
方铮让冯轻跟方蒋氏先回去,他拿牛车上的包裹。
“你说咋又买这些?”方蒋氏照例一通埋怨。
嘴里埋怨,手脚麻利地提着大半包裹,只剩下小半给儿子儿媳提着。
要是以往,方家这般大包小包的往家买东西,村里人定又要八卦一番,今天却没人注意,就是有人看着,也没心情谈论。
方蒋氏三人很快回了家。
周小花正在门口张望,她也听到村里的传言了,本想跟着出去看看,不过两个孩子在家,她又不放心,只好按捺住心底的焦虑,等着方蒋氏回来。
“娘,三郎,三弟妹,你们可算回来了。”周小花迎上来,朝方蒋氏伸手,“娘,我帮你提。”
“不用,都到家了。”再换手也不值当。
周小花也没强求,她跟着方蒋氏身后进了院子。
跟村里人一样的心思,周小花看着三人满手的东西,也没以往那么酸涩,她直接问方蒋氏,“娘,咱村真的要加赋了?”
方家这么多口人,地就那几亩,要是加税,他们就得挨饿。
到时候怕是粮食跟肉价钱也得涨,他们吃啥喝啥?
她可怜的两个孩子咋办?
周小花很清楚,哪怕加了赋税,三郎跟二郎都要比他们好过,想着以后困难的日子,周小花心上就跟吊了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跳。
“村长说还没接到镇子上的税令。”方蒋氏就是个普通农妇,也不懂啥税令,她叹口气,“加不加的,担心有啥用?”
就是真的加赋了,百姓怨声载道又能怎样?
最后还不是照样得上缴粮食?
都说官逼民反,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拿着性命去拼?
大多数情况下,百姓能忍也就忍了。
到底比几个孩子多活了几十年,回来的路上,方蒋氏很快也就想开了,她看着周小花,说:“不管加不加,咱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三郎,等三郎考了举人,咱全家都不用上缴粮食了。”
大业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有优免则例,可以不用交税,见官不跪。
这还是好些年前方蒋氏听方铮说了一嘴,一直记到现在。
闻言,周小花眼前一亮,是啊,有三郎在,别说他们家八亩地了,就是十八亩,八十亩,那也是不用交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