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此时正在梦境中,沈轻言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
他眼前唯一清楚的,是邵煜深的那张脸。
邵煜深小时候很干瘦,又高又瘦,因此五官线条非常清晰。
沈轻言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邵煜深有那种很小孩子、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的时期。
他眯着眼睛端详了邵煜深片刻,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旅游啊,不然呢?”
“哦,那真巧啊。”
邵煜深跟他一起蹲在墙边,瞥了一眼他受伤的地方。
“我说沈小二啊,你的血都快要流干了,我带你去医院。”
沈轻言当时受伤的地方,是脖颈下方靠下一点点。
不算是什么要害,但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在跟邵煜深说话的时候,他便一直按着伤口。
可流下来的鲜血,还是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浸湿了。
沈轻言脸色苍白至极,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还不等他回话,邵煜深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邵煜深帮他紧紧的按着伤口。
沈轻言视线模糊,隐约感觉到邵煜深并没有刚刚见到他时的从容,而是抱着他迅速的往某个方向跑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非常高档的疗养院里。
那个中欧小国算是世界最小的国家之一,总人口只有不到四万人,异常富裕,人均GDP处在世界前列。
也正因如此,虽说他们本国没有什么科技产业,却也可以享受到全球最好的医疗资源。
沈轻言刚醒来,头脑还有点昏沉。
眼神空茫茫的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是来旁听一场学术讨论会,然后被东欧的雇佣兵误伤。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与那支雇佣兵交战的人。
他来这里,是为了保护那件世界级的古董文物。
记忆混乱的让他头疼,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
除了他自己的名字之外,沈轻言大脑中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强行停住思绪,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
沈轻言摆脱了那些混乱的记忆,回归现实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人握在手里。
艰难的转过眼去。
是邵煜深。
邵煜深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彼时的沈轻言,尚且不知道那段时期是他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唯一汇聚相交的地方。
养伤的那段时间,邵煜深带着他去了当地不少有名的旅游景点。
邵煜深说:“老子好不容易休假了出来玩玩,总不能因为你要养伤就耽误我玩儿吧?”
他这样说着,却非要拉着沈轻言一起出去玩。
当时沈轻言的伤口才刚刚抽线,身体虚弱,却还是没有拒绝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的请求。
所幸那个小国地方不大,且气候温和。
邵煜深租了一辆两座的小型观光车,跟国内的老头乐很相似,只是比老头乐还要小一点,无论到哪里都非常方便。
第一次看到这辆车的时候,沈轻言笑了出来。
觉得这种mini观光车,很不符合邵煜深这个人的气质。
有时候沈轻言累了,邵煜深便在一旁扶着他。
他说——
“这种小国家,几百年遇不上一次枪战,结果就让咱俩遇上了。”
“你累不累啊?累了我背你……我要是不趁现在带你出来玩,你能靠我这么近吗?”
“我当时在邻国瞧见你了,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是偶遇。
但又不是偶遇。
邵煜深在邻国看见了他,一路跟了过来。
却没想到,他们在这里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沈轻言被流弹打中的那一个瞬间。
人在最脆弱、思绪最混乱的时候,总是容易对身边陪伴着的那个人产生感情。
沈轻言也不例外。
那天晚上,他和邵煜深坐在酒店的天台上。
旁边有人在喝酒,还有异国的流浪者在这里弹吉他。
邵煜深说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女孩子,我回去之后跟我妈说,我以后要娶你当媳妇。”
沈轻言的神色很淡,“然后呢?”
邵煜深又笑起来。
“然后我妈给了我一巴掌,说我眼睛有问题。”
沈轻言没说话,他觉得邵煜深说的这句话没什么意思。
但紧接着,邵煜深又说。
“我妈说,只要我喜欢,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可以,只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轻言伸手去拿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京城大院里的夫人们,人前总是同一副面孔,都是一样的温婉大方。
但她们都是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
沈轻言就记得很清楚,沈夫人出席公众场合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人后却很少笑,是个性子很清冷的女人。
沈夫人的清冷,并不只针对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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