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邻居家的老祖母似的皇后此刻面沉如霜,她原本面部线条便生得凌厉,尤其是颧骨较一般人更高一些,看着有些刻薄,好在总是嘴角含笑,才叫人不觉可怕,此刻冷下脸来,让云从瑢想起动画片里的冷脸尖嘴猴。
云从瑢身怀内力,怕什么都没怕过体罚,闻言也就从容跪下,却昂首挺胸,一点也看不出敬畏谦卑的样子。
正是这副骄傲的模样刺痛了皇后的眼睛,她自小就被司徒家当做皇后培养,宫规,女训,女诫,女则如同几座大山早早就压弯了她的脊背,让她在皇帝面前卑微谦逊,在太后面前畏惧受礼,她堂堂一国之后都敢这样昂首挺胸,一个小小的云选侍却又凭什么?
皇后怒到极点反而更加平静,她轻轻勾起唇角
,皮笑肉不笑问道:“云选侍可知错?”
云从瑢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声音一样冷静:“知错,按照宫规臣妾没有资格夜宿乾安宫,今早皇上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责罚过臣妾。”
这句责罚在这样的语境下显得十分暧昧,皇后被她一噎,又见她竟然还不知廉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喉咙发紧,好半晌没能才出声音来:“昨日我赐你女四书,你可研读否?”
云从瑢闻言,给了她一个娇羞的表情:“事发突然,未来得及看。”
皇后听得太阳穴直跳,冷哼一声:“既然还未看,那做下如此行径也就不奇怪了,你未看,本宫少不得多费些时间,教教你。”
“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嫉妒也,邪僻也。惰慢则骄,孝敬衰焉;嫉妒则刻,菑害兴焉;邪僻也。惰慢则骄,孝敬衰焉;嫉妒则刻,菑害兴焉;邪僻则佚,节义颓焉。是数者,皆徳之弊而身之殃……”
“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人咸知饰其面而不修其心,惑矣……”
于是由皇后开始直至婕妤结束,人人引经据典,巧释女书,一顶接一顶往云从瑢脑袋上扣帽子,扣得文盲云从瑢头晕眼花,除了之乎者也以外没有一个字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
眼看皇后振词肃声,以一句“云选侍言行放浪,坦露媚态,行止无班妃之礼,形容有妲己之风”作为她的盖棺定论,便有将她贬去冷宫或者当场处刑的趋势,云从瑢暗暗运起内力,万一皇后同她来强的,她好先发制人杀出去。
然而正当皇后唤来女官准备钳制住云从瑢的时候,萧启元总算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
“今日怎生如此热闹?”萧启元缓步走进来,袖袍生风,恍若仙人临世。
皇后见了他都不禁一愣,萧启元鲜少踏足后宫,就连皇后也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得以见他一面,此刻萧启元这样匆匆赶来,显然就是为了云从
瑢。
但萧启元却看也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云从瑢,只是看着皇后道:“老远就听得皇后的声音,这是在动什么肝火呢?还是……你们一群人在偷偷说朕的坏话?”
在萧启元自己看来这不过是一句打趣,却吓得皇后惊慌失色,连忙扑通一声跪在萧启元面前,面色煞白,鼻尖沁出冷汗,仿佛听见了什么诛心之语似的:“臣妾惶恐,臣妾幼承庭训,万万不敢做出这等放肆之事来!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皇后已跪,众妃哪里还敢坐着,登时殿内便齐齐跪倒,惊慌出声。
萧启元见了眼前的场景,不咸不淡地勾了一下嘴角,是云从瑢别样的活泼跳脱让他一时间忘了,这宫里头都是怎么样个无趣的活法:“朕不过随口玩笑,起来吧。”
皇后听了,有些犹豫,一抬眼见他目光冷冽,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有着女官端芳颤巍巍地扶了起来。
见众妃都起了身,云从瑢偷偷瞥了身旁的萧启元大美人一眼,见他也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刻意会,打算浑水摸鱼,偷摸摸撑着膝盖也准备跟着站起来,就忽然听得皇后一声大喝:“让你起来了吗?跪下!”
云从瑢被她吓了一大跳,腿一抖又重重跪下,膝盖直直扣在大理石地面上,云从瑢一下脸色煞白,扑倒在地。
“从瑢!”萧启元一惊,连忙俯身去扶她,云从瑢顺势往萧启元怀里一倒,眼泪说来就来,端得是楚楚可怜:“臣妾知错,就请皇后娘娘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说罢,头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萧启元连忙紧紧抱住她,直以为她受了什么刑罚,眉头紧皱,抬起头对着有些惊慌的皇后冷声道:“皇后的气量未免小了一些。”
“本宫……”皇后一愣,急急想要辩驳,萧启元却已经一把横抱起“昏迷不醒”的云从瑢,只留下一句“皇后实在失态了”便大步走了出去。
皇后当着众妃的面被落了面子,只觉得面上臊红,羞恼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