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一黑衣纤细身影立于京城回香楼最高处的阁楼上,视线贪婪地遥望着赣北府方向。
身后有一众黑衣人在不远处站着,细看之下竟都是纤弱之姿。
“主子,请允许我们与您同行!”一人开口,多年的习惯尽管刻意注意着,声音婉转中还是能听出一股遮掩不去的媚意。
被唤作主子的人,眼睛依旧望向赣北府,嘴里却不合时宜地打趣道,“就你们那稀稀拉拉的身手,去了也是给我拖后腿,安心等着。”
“可,我们不放心主子……”
“清雀。”纤细身影打断那媚意天成的声音,缓缓转过身,赫然是月娘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此时黑衣素颜依旧可见倾城之姿,只是多了些沉重气息。
“记住我交代你的话,若我此番不能成功,你们把人送去给她,以后就跟着她,我想她必定不会不管你们,只是跟着她,你们就不能再做从前的营生,把回香楼关了,银子给姐妹们分分。
若是你们不愿跟着她,是回谷中还是找个地方隐居都随你们,那些银子也足够你们安度余生,此后世间不再有回香楼,你们都可随自己的心意活一回。”
被唤作清雀的女子红了眼眶,咬了咬唇,“我们听主子的,主子让我们跟谁,我们就跟谁,主子让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月娘垂眸浅笑,“被我使唤了这么多年还没够?我这回想偷回懒,就不替你们操心了,你们自己做主吧,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主子……”身后一众黑衣人皆跪地,声音中充斥着哀悲。
月娘捋了捋高高束起的长发,最后望了眼赣北府的方向,眼里有赴死的决然。
她这些天都有在姚府周围查探,里面有几道高手气息,是她敌不过的,但她没有时间了,总是要试一试的。
“主子,您小心,我们等您回来。”清雀哽着声音说道,她们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就像主子了解她们,她们亦了解主子,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才不让她们跟着的。
“好。”月娘没有再看她们,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众人道,“我若提前解脱,记得刻碑的时候刻上叶昕,叶家那个叶,黎明的那个昕,还是做日头好,不似这月光只能于暗夜出现,寒意袭人……”
来世也决不再做姚家人。
身后的一众人,待月娘走下阁楼,走出回香楼都俯身跪于地上不曾起身,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
而叶筱锦依旧沉浸在梦中。
她同一名女子一起趴在桌上做风筝,梦里的人她都看不清容貌,但她知道那不是娘,也不是姑姑,她听到自己喊她小月姐姐。
那名被她唤作小月姐姐的女子,带她做风筝放风筝,给她做好吃的糕点,给她讲好玩的话本子。
她教小月姐姐骑马,带她爬树,她甚至带着小月姐姐钻狗洞,然后两人被爹爹和娘亲堵在洞口出不去退不来,耳朵响起的是爹娘的打趣声……
萧墨晔一直盯着叶筱锦的脸,三日了,他等着她醒来。
眼睑轻颤,两行泪自眼角滑落。
萧墨晔的心一痛,他盼着她早些醒来,又舍不得她醒来后痛苦。
替她轻拭脸庞,萧墨晔轻声唤道,“锦儿。”
叶筱锦缓了缓心神,睁开了眼。
正如萧墨晔担心的那般,梦里有多幸福,醒来就有多痛苦。
那些将她视若珍宝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梦里,她真的是叶家的团宠。
家里大大小小都极疼爱她,就连二叔家两个比她小的弟弟都是护着她,让着她的。
他们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先。
叶家和睦,每日里都是欢声笑语。
这一切,都已经不在了。
那对雪团子一样跟她在草地上打滚的堂弟,死了。
有好吃好玩的必先想到她的叔叔婶婶,死了。
将她宠得像个眼珠子似的祖母,死了。
那些陪着她玩闹的仆从婢女们,死了。
纵着她爬树钻洞的爹娘,生死不知。
还有那个在梦里待她极好的小月姐姐,也不见了。
叶筱锦重又闭上了眼,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
萧墨晔什么也不问,只静静陪着,都道叶家孙女是因在山洞玩累了睡着了因此躲过一劫,可自从他知道叶筱锦曾患过离魂症后,便猜测她一定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事情才会丢了魂魄选择了遗忘。
他替她一遍遍擦去无声滑落的泪,看着被眼泪浸湿了的帕子,萧墨晔的心像被重石砸了般难受,他恨不能替她痛。
心里突然恐慌弥漫,若事情真的如他想的那般,锦儿是被刺激过度才失忆,往后若她想起曾经的惨烈,她又如何承受?
他得快些找到她爹娘的消息,多些好事发生将来都是她直面过往的勇气。
叶筱锦平复心情再睁眼,看到的便是一双布满怜惜和担忧的眸光。
“我没事,只是花了点时间消化。”她扯开嘴角笑。
萧墨晔扶她起身,“郭夫人一大早就熬好了鸡汤,我让人去端过来,你喝点?”
“好。”
“你也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