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你。”任一站了起来,他满头大汗,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战斗。
“为什么?”马如军有些失望,他低着头,那杯咖啡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像是一小摊泥泞趴在杯子里。
“没有为什么。”任一定下心神,“我敬佩你的勇气,也尊重你的理想。”
“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去帮助你,去表达对你的认可。但那一定不是眼睁睁看着你死,更别说送你去死。”
“你的方式,有用吗?”马如军抬起头,有些哀怨的脸显得更加苍老。
任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周敬安也问过我。我没法回答他,现在我也同样没法回答你。”
“但我知道,我作为警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人去送死,即使他该死,也应该由法律审判,由法院去执行。”
他盯着马如军,叹了口气,“马校长,如果我私自带你去,然后看着你被杀死。那么,我跟你痛恨的那些破坏教育规则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马如军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来,把自己那老旧的西装整理好,扣上了衬衫的第二个扣子,体面而缓慢的走向了门外。
外面热闹的笑声、吆喝声顺着被打开的门缝,传进了安静的兰山咖啡馆。
任一坐在那里,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咖啡,苦涩冰冷的感觉席卷了他整个食管,那凉意似乎穿透了他的胃,顺着腔子淋在了他的心脏之上,让他躁动滚烫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宁。
他微微失神,马如军的梦想仅仅是改变实验中学的环境、改变鹿城教育体系,都显得那么的遥远,那么自己的理想呢?那个理想中的国度,梦想中的世界呢?
任一走出兰山咖啡馆,望着灯火通明的友谊路,一种格格不入的失落感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穿过安宁路,走到梦想大道的尽头,便是安馨苑。它远离城市的喧闹和闪亮,在8点之后这里便安静下来,零星的灯光一个接一个,没有规则的熄灭。
安馨苑的老式铁栅栏门基本不关,这里的绿化全然来自自然的馈赠。破旧的照明灯,已经有一半以上失去了它们本就微弱的灯光,夜归的人凭着对家的执念,在黑暗中摸索自己脚下的路。
任一打开门,温暖的气流对抗着跟在他身后的寒意。他打开灯,微微发黄的灯光驱逐了所有的黑暗。他习惯性的蹬掉脚上的鞋子,脱掉上衣,倒向沙发,一只脚翘在沙发的靠背上。
“真他妈操蛋!”任一对着天花板骂了一句,自从周敬安出现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些他都可以接受。
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慢慢地发生着一些未知的改变。这些未知的变化,脱离了他的控制,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恐惧。
突然,他感觉哪里不太对。
任一偏过头,沙发垫子跟沙发块严丝合缝得摆着。他坐了起来,看向厨房,厨房水池里的碗筷也都收拾好了,垃圾也全部被收拾走了。
“小慈?”他朝着任慈房间喊道。
“哥,你回来啦?”任慈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
任一看了一眼,不禁叹了口气。他从小说到大,在家可以不用这么正式,穿睡衣就行,但任慈一直坚持着,除了睡觉就全副武装的状态。
“你怎么回来啦?后天才是周末。”任一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任慈还是很开心,“再说了,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收拾收拾,买点菜回来...”
“我吃过了,也打扫过了。”任慈微笑着看着电视机上方的白墙,“而且,你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我不想你因为陪我而耽误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任一挠了挠头,苦笑道,“我忘了,你什么都知道。”
“唉,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塞满了他整颗心,他现在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
但他不敢问任慈,之前任慈就说过,不要在跟他打听未来的事情。而且,自己一个正常人都被折磨成这样,跟任慈讲,他大概要崩溃的。
自从上次癫痫发作,任一就再也不敢给任慈任何压力了。
“哥哥,谢谢你。”任慈露出了他标准的O型笑。
“啊?”任一没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啊,因为你都已经这么煎熬了,还坚持着保护我,不问我任何问题。”
任一把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知道,每次任慈表达正常人的情绪,那一定是他跟自己的身体作斗争。这种情况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那任慈就会崩溃。
他微笑地看着任慈,内心一阵感动。
“小慈,你之前跟我说过,我会实现我的梦想的,对吗?”
“是的。只要坚持做你自己就好了。”
“可...可我现在感觉,我越来越不像我了,虽然很拗口,但就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我感觉我正在改变,往一个未知的、我不愿意去的方向改变。”
“哦,这样啊,很正常啊。”任慈一脸淡定,“未来的世界里,你总是在改变的。”
“那我...”任一很想问,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