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你先休息一下。”谭虎严肃得说,“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审讯。”
任一一屁股坐在刚刚孔祥做的位置,虽然过了十几分钟,但那个座位上依然残留着些许的暖意。
他听了谭虎的话,呆坐在那里,然后狠狠地揉了一把头发,双手抱头,一言不发。
谭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老谭...我这是怎么了?”任一抬起头,右眼整个发红,脸上的肌肉全面放松,看起来既茫然又伤感。
他看着谭虎,有些不知所措,“不应该啊,我不应该这样啊。我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会这样?”
“大概是太久没有接触刑警队的事务了吧,这样,也挺好。”谭虎笑了笑,“做警察的,时刻都需要压制自己的情绪,长此以往会有问题的,像今天这么释放释放,挺好的。”
谭虎走过来,用左手压住了任一的肩膀。任一感觉到他掌心的暖意,慌乱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走吧。”任一站了起来,他感觉这会儿稍稍平复了一些。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的两人,刚准备走出家属等候区。一群人扛着长枪短炮冲了过来,他们像是蝗虫一般,寻找着直立的东西,不管那是不是庄稼。
“先生您好!”
“两位先生!往这里看!”
“我是新鹿城的记者...”
“请问你们是曹部长的家属吗?”
“请问你们是负责运送器官的工作人员吗?”
“请问你们看到曹部长进手术室的吗?”
“路上发生了什么可以讲一讲吗?”
...
他们争先恐后得呼喊着,这幅模样跟他们身上西装衬衫的职业装扮完全是天上地下。他们的队伍彻底堵住了手术室前的病员通道,这会儿要有个病人想进或者想出,除非护工们会飞。
频频闪烁的灯光晃着任一和谭虎的眼睛,他们嘈杂的喊声也让任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住嘴!这是手术室!”谭虎大喊一声,然后掏出警官证,“有什么问题,出去再问!你们挡住的是需要手术的病人的生命通道!”
现场安静了两秒,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往后撤,他们不情愿让出自己抢来的好位置。对他们而言,根本不需要回答,只需要几张照片就足可以编辑出一份引人入胜的文章。
“请问...你们是负责曹部长安全的吗?”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记者,用细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轻声细语的提问,成了记者们第二波爆炸的导火索。
“请问您是省里的公安,还是军队里的战士?”
“曹部长进手术室前状态如何?”
“可以透露一点关于心脏手术的细节吗?”
任一冷眼看着他们,然后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故意打开闪光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给这些记者们拍了几张照片。
那些敏感的记者看着面前这个人,有的疑惑,有的惊慌,有的愤怒。
“你在干什么?”他们头一次这么整齐。
任一本来就头疼,他无力得掀起眼皮,嘴角一抹疲惫地邪笑,“我得把你们的模样,发给我一个好朋友。”
“啊?这人在说什么?”几个人窃窃私语,其他人都安静得等着任一。
“他叫周敬安,我想他很愿意管一管堵住病员通道这件事。”任一有些不耐烦,“他还有个名字,叫鹿城之光。”
“那个精神病...”
“杀人犯,杀了好多人了。”
“朱总就是...”
他们确认了信息之后,开始下意识的遮住自己的脸,然后依依不舍得往后退。离开了病员通道,他们就站在家属大厅里,冷眼旁观着那些紧张、欣喜、悲痛、无助的家属们,翘首望着这边,那冰冷的绿色的“手术中”。
任一穿行他们其中,感觉自己一阵躁动,胸腔里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谭虎在他旁边,是不是的用余光瞥向任一。今天这孩子,太不正常了。
任一走到了家属大厅,他不由自主得停下了脚步,环视了一周,他看到的是两个世界。
他微微颔首,通红的右眼快要瞪出血来。
“你们配当记者吗?!”他大喊一声,整个空间里的时间都像是暂停了,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动。
“你们手里的设备,可以清楚地拍下任何细节,可以传导出你们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一个时代的人。但你们拿着那些高端的设备在干什么?在寻找流量?在疯狂变现?在歪曲事实?在找寻八卦?”
“你们看一看,看看这位老人。”任一激动得像马丁路德金,面对着无数双质疑、鄙夷、轻蔑的眼睛,走向了一个一声不吭的老太太。
“冬天、手术等待区、麻布外套、手织毛衣、秋天的长袖、夏天的单衬衫。一个人、一声不吭、白头银发、嘴巴朝里面瘪着、嘴角还有两颗烧饼上的芝麻。”
“你们难道看到这样的老人不想过来问一问,里面是您的孩子,还是您的老伴?您的其他家人呢?病人得了什么样的病?家里的情况如何?需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