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站在窗台,望着楼下的世界。
医院中心的圆形喷泉池已经结了冰,几个顽皮的小孩子正拿着石头砸,飞溅起来的冰花把阳光分解开来,在某个瞬间,某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上,形成了七彩的光带。
平日里劳碌的人们也都放缓了脚步,白头发的老太太,正推着坐着轮椅的老伴,绕着圆形喷泉池慢悠悠得晃着。
年轻的夫妇互相搀扶着,一时间竟看不出谁才是病人。也许他们昨天晚上才拌过嘴,也许男人半夜还睡在了沙发上,但这会儿,他们相互依偎着。
远处几个年轻男人把已经穿好寿衣的老人抬到了改装过的面包车上,他们看起来很匆忙,但没那么慌张。任一知道,这是对即将去世的人最大的尊重,落叶归根。
任一转着脑袋,平时只需要微微转一下,就可以把这些风景尽收眼底,而现在,他几乎需要侧着身子才能看全。
“你呀!终于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圆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看了好久才说话。她笑盈盈地,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身边的人,都是些奇葩。”任一佯装生气,“一个你,一个小慈,从来不会安慰人。反而是五大三粗,跟熊一样的老谭,偶尔说两句温暖我的话。”
“话能有多温暖,能比我身体的温度高吗?”方圆把脸凑过来,做贼似的轻声说。
“有点正行吧你!”任一被逗笑了,也红着脸轻声说道,“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我动。”
“滚蛋。”
方圆哈哈大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配合我啊!”仅仅几秒钟,方圆就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我瞒不住你,你完全可以看穿我的内心,我又心疼,又担心,又害怕,你都能看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的煎熬,我一点都不洒脱,满脑子都想哭。”
方圆把自己的心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坐在病床上抽噎着,像是个被人抢走了玩具,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任一走了过来,方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任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咖色的短发从自己的指缝中穿梭而过,这种真实细腻的触感,让任一有种鼻腔发酸的感觉。
“没事的,没事的。”任一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像是家长哄小孩那样说着话。
“你不要安慰我!”方圆的脸埋在了任一的肚子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她突然想到什么,挣开了任一的双手,“你给我写个保证书吧,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按手印的那种!”
“行。”任一笑眯眯的说着,他这会儿才发现,只有一只眼睛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几乎就看不到东西了。
“咚咚”。
任一看到任慈背着身站在门口,他有些不安的眼睛乱瞟,想找个静止的地方盯着。
“小慈,你进来就可以啊。”任一招了招手。
“她出去,我想跟你单独说。”任慈没转身,一边说,身子一边轻轻摇晃着。
方圆倒也没在意,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她走到门口,想拍一下任慈,提醒他自己走了。但任慈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很夸张地退了一步,躲开了这一下。
方圆笑了笑,开朗的性格让她并不觉得尴尬,“我先走了,你去吧。”她把手收了回来,摇了摇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任慈上半身几乎不动,快步地走了进来,活像个企鹅。
“哥哥,疼吗?”任慈看起来并不关切,他盯着窗户外面问道。
“嗯,还行,换药的时候疼一点。”
任意轻描淡写得说道,但他心里五味杂陈。特别是现在,他回忆起了那瓶止血散,那明明是给自己用的,也就是小慈明明就知道自己会遭此横祸,但他没有并没有做任何提醒。
小慈啊,小慈,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呢?任一在心底叹息着。
“哥哥,我其实...知道你会瞎一只眼睛,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任慈微笑着,“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你的未来,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这不是个随机事件,而是必然事件,你总会挺身而出,总会舍己为人的。”
任一恍然大悟,的确,那种事情再发生,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任慈好像想到什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块折好的手帕。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颗人造眼球,看起来就是自己在曾国强实验室里见过的那一颗。
“哥哥,这颗眼球,等你伤口好了,我帮你安上这个。”
任慈托着那颗眼球,看起来很开心。
“谢谢小慈,但不用了,毕竟义眼就起到个美观作用。我是个警察,随时都要出警的,带着反而不方便。”
任一也很开心,毕竟弟弟为自己考虑了。
“你很快就不是了。”任慈微笑着,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什么?”任一皱起了仅剩的一个眉头。
“嗯,你很快就不是警察了,所以你需要的。”任慈看着窗外,那个表情就像在欣赏风景一样。而任一心里,则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