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深夜,蕴藻浜河畔,赵家桥村外的野地。
步兵1连的连长穆青和静静地趴在之前和兄弟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挖好的阵地上,感受着从蕴藻浜河面上吹来的微微冷风,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自己没有停歇过的“咚咚”的心跳声。
是的,穆青和很紧张,自从到达上海后这种紧张感就一直没有消除,虽然他已经是军官,是连长,是同时期入伍的新兵们的榜样和带头大哥,虽然他和他的兄弟们已经经历了长达一年多的高强度,高水平,高消耗的训练,实弹射击加实弹演习不知进行了多少次,但是,一切都不能改变他们是第一次上战场这个事实。
从山西出发前那种即将奔赴抗日前线的兴奋和激昂,那种强烈的杀敌报国的热情和神圣的使命感,已经被远方每天传来的隆隆的炮声和空气中迷漫的战争气息冲击得消减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未知和紧张,还有让自己都感到羞耻的一丝恐惧。
就在前两天,机枪连的兄弟们已经拔得头筹,打下了小日本四架飞机,两个连的兄弟们在全佣兵团的列队瞩目下,受到了周长官的嘉奖和鼓励。
看着那些昂首挺胸,脸上都露出自豪和荣光的兄弟们和军官同僚们,穆青和心里有羡慕,有向往,当然也有一丢丢嫉妒。
那时的他又重新在心里激起了信心和斗志,都是一起入伍的,他们行,自己也肯定行。
穆青和相信自己手下的大多数弟兄的想法和他是一致的。
晚上出发前,周长官也没有发表什么战前动员,没有什么激昂的口号,就像之前在训练场无数次的野外拉练和演习一样,先是命令检查每个人随身的武器装备,检查胸口的防弹钢板,水壶装满水,再带上三天份的干粮和罐头,绑紧背包,然后集合。
周长官就看着兄弟们说了几句话,“兄弟们信任我,我同样也信任兄弟们,咱们就当做是一场演习,和平时训练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平时打的是靶子,今天咱们打的是小日本。
你们只要把训练中的水平发挥出一大半来,这世上就再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就这么简单,出发吧。”
真就这么简单吗?穆青和当然不会这么理解,但是,周长官平平和和的几句话,莫名地让人安心不少,之前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氛围也缓解不少。
穆青和甚至听到有的弟兄还长长透了口大气。
部队在黑暗和沉默中列队出发了,到了镇子外的一个岔路口,穆青和看见了站立在路边的周长官,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二分队长长的队伍挥了挥手,随后带着一分队那几十个被兄弟们尊为兵王的精锐,踏上了另一条路,不多时就消失在暮暮夜色中。
穆青和当然不知道周文带队是去当猎人去了,其实今天的佣兵团全体官兵都是猎人,只是猎物不同而已,一拨是从蕴藻浜顺河登陆的一群披着人皮的狼,还有一窝躲在芦苇荡中的人形毒蛇。
之前周文和蒙雨庭就判断日军的进攻时间将会是在凌晨时分,因为登陆需要黑夜的掩护,但是登陆成功后为了防止出现战场混乱和明确攻击方向,就需要等天亮了。
要知道这时还没有什么卫星定位系统,夜间作战最大的问题就是定位方向,虽然有指南针的帮助,但是如果兵力过多还是容易造成混乱。
所以周文判断日军的最佳攻击时间就是乘着黎明前的黑暗隐蔽登陆,然后在第一缕晨光的指引下发起攻击。
此时,阵地上的穆青和尽量控制自己紧张的心跳,已经不知是多少深呼吸了,只感觉到大口的冷空气被深深吸进肺腑里,冰凉的感觉会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
他不时还必须弯着腰小跑着去检查各个排的隐蔽情况。
还好,虽然大家的紧张都完全显现在脸上,但是没有人拖后腿,战壕挖的都符合要求,只是有人喝水喝多了不断要小便,还有的人把傍晚时分吃的东西吐了出来,穆青和知道都是兄弟们过分紧张的表现,自己不也小便了两次么?
期间,分队长蒙雨庭也过来视察了阵地的情况,对于士兵的紧张表现,蒙雨庭笑着对穆青和说道:“无妨,这些都是战斗前的正常反应,一会儿打起来,人的注意力就会高度集中,身体的紧张反应就会缓解一些。”
其实蒙雨庭同样也是紧张的,二分队新兵们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在战斗没有打响之前,二等分队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他心里也没底。训练归训练,真正的战斗考验的不仅是军事技能,更重要的是士兵的心理素质。
现在他只希望日军早点儿来,之前他们的判断是日军就会在今晚或是明晚发动进攻,今晚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他和周文的判断是一致的,就是日军秘密向蕴藻浜一线调动兵力肯定用了某种欺骗手段,具体是那种手段不得而知,但是时间就不可能长久,迟早会被十九路军发现,到那时十九路军就会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日军的进攻自然就失去了突然性和隐蔽性。
时间终于来到了凌晨5点钟,2月份难得见到的月亮再次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天地一片漆黑。
突然,一团耀眼的火光在东面远处的天空中跃起,然后是沉闷的爆炸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