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金秀影收拾停当,叫起林谦、韩大伟直奔黄金大戏院。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贴身跟班等在那里呢。金秀影并不进去,让手下的阿四领着韩大伟跟着陈老板的跟班进去,林谦给留在外边。过了好一会儿,韩大伟还有那个阿四一起出来了,还有陈老板的跟班,阿四把一个要紧的包裹塞给金秀影,金秀影掂量了一下,然后叫了几辆黄包车,大家一道离开。这一路上无话。
又过了一周,韩大伟提出要回请刘天程,林谦说你烧包吧,哪儿来的钱啊?韩大伟说钱是小事,请吴大哥吃一顿。在饭桌上,韩大伟当着刘天程、林谦的面,把那天跟着阿四进了黄金大戏院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进去以后,先换行头,阿四穿的很体面,韩大伟也不差,陈老板见他们来了,蛮热情的迎上前去,说了一大堆让韩大伟云山雾绕的话,陈老板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着用幔帐隔开的里面的包间,包间里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陈老板说话声不小,好像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听见似的,说了半天的陈老板终于转回包间,再过了一会,陈老板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借着灯光,韩大伟定睛一看,给他吓一跳。这小伙子敢情是大名角荀慧生的跟包,韩大伟怎么认识他呢?因为韩大伟以前在天津混码头时没少跟着干妹妹去戏院蹭戏看,特别是有几次还到了后台,荀慧生的这个跟包就是那时认识的,这跟包长得有特点,眉间有个黑痣,好认。韩大伟正纳闷着呢,陈老板发话了:“谢谢王先生关照。荀老板特让这位小老弟出来面谢。”荀慧生的跟包微微鞠了半个躬,阿四很矜持的哼了两声,陈老板顺手把一个包裹交到阿四手里。
这个包裹也就是后来阿四交给金秀影的那个。韩大伟把分到手的十块大洋摆在桌面上说跑了这么一趟,居然捞到了十块钱,顶的上我们干好几个月的了。林谦说这钱你敢要?刘天程笑笑说不要白不要,而且既然给你也就是不能不要。金秀影这些人不是吃素的,她临时不让骡子进去而让你进去都不是随便安排的。这类人以后你们都离着远一点。
刘天程的话并没有入韩大伟的耳朵,反倒是跟着金秀影他们走的更近了,后来干脆辞了马玉山糖果公司的差事,做了金秀影的跟班。韩大伟几次回来拉林谦入伙,林谦都给婉言谢绝。快到年底时,刘天程带来的一个消息让林谦真的动心了。刘天程告诉林谦,广州的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三期又要招生了,他问林谦有没有兴趣南下广州投考军校?到上海的一年中,林谦没少留心时事,报纸一张不落的看个没完。天下的大事虽然还不甚了了,可也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只有拿枪杆子的才有办法。特别是他几次到租界,看到洋人巡捕对中国军人的吆三喝四,更让他心头充满了复杂的感觉。一个人要想不挨欺负要靠一副好身板好手段,一个国家要想不挨欺负要靠一批有骨头有血性有责任的军人。由此萌发的参军当兵的念头一旦与刘天程的这则消息发生了碰撞,很快燃起了新的火花——投奔黄埔军校去!
但是投奔黄埔军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军校远在广州,上海到广州坐船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来回盘缠起码十几块大洋,这些对林谦来说都是天大的难事。借,找谁借去?想来想去,林谦想到了一个人。
林谦找到金秀影,委婉地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向。金秀影老半天没吭气,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杯绿茶发呆。过了半晌,就在林谦以为没戏了的时候,金秀影慢悠悠地问道,你需要多少?林谦喜出望外,用手指蘸着水在桌上写了一个“伍拾”。
林谦走前,刘天程没能来送行,上海市警察局特种督察室督察长在妓院里被仇家所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刘天程他们已经忙了好一阵儿。不过,刘天程还是托人送来大洋二十元作为林谦的盘缠。韩大伟倒是不请自到,在林谦离开上海前一天赶到了林谦的住处,还带了一些酒菜,算是践行。韩大伟还意外的给林谦解开了到上海以来所遇到的一处迷惑。即那天金秀影带着他和韩大伟去了黄金大戏院,到底所为何事。原来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也是黄金荣的徒弟之一,他从北平那里的眼线得知荀慧生等人此间来上海演出前用包银购进一批烟土准备在上海脱手,因为北方的烟土价格比较低,而上海则居高不下,一转手就是一倍甚至两倍的利润,所谓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很少有人例外。而且,荀慧生是何等样人啊?那是一等一的大名角,如果敲他一笔竹杠,胜过几年的开销。而且最主要的是荀慧生曾经开罪过金秀影,这是多年前的旧账,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为了讨好金秀影乃至李志清,专门想了一个“仙人跳”的招法对付荀慧生。他暗中派人盯牢给荀慧生出手烟土的人,然后派人假扮上海租界工部局的暗探说是发现了荀慧生等人私携烟土,准备第一抓人,第二通过报馆将消息捅出去。荀慧生这些人活的就是这张脸,如果这种消息给弄出去,虽然吸大烟是他们这一行司空见惯的把戏,可倒卖烟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也碰了刑律的线,是一桩可大可小的麻烦事。
荀慧生知道麻烦上身以后就托陈老板给想办法,陈老板装出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说自己在工部局有熟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