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叫停下,他一个人下车东张西望,然后回到车上,让车夫继续开。后来开到一处有大片树林和芦苇的江边,郑炫叫停车,说就在这里下吧,他给了车夫钱,大家一起下车。站在大堤上放眼一望,风景还行,大片的树林,林中是灌木丛,斜坡上绿草如茵,河边疏疏朗朗的芦苇随风摇曳。前头不远处的路边,在一棵大柳树下,有一间用木板和芦席搭的简易房屋,看样子是个小店,门口有几张长凳,一节柜台上放着各种饮料。郑炫说咱们去小店买瓶啤酒,拍片子用得着。他们走到小店门口,在长凳上坐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柜台后面露出头,问他们买什么。郑炫买了一瓶啤酒,又让小男孩给他一段绳子。小男孩从屋里找出一段玻璃丝绳,递给郑炫。郑炫把玻璃丝绳一头系在啤酒瓶口,又从地下捡了根不到一米长的竹棍,再把玻璃丝绳的另一头系在竹棍上。他在干这些的时候,黄友欢和徐怀玉还有那个小男孩,都好奇地看着他。
现在我给你们说说剧情,郑炫说。你,他指着黄友欢,等下坐到江边,拿着竹棍,把啤酒沉到江里去,摆出一副悠闲自得在钓鱼的样子。你,他指着徐怀玉,从一边走过来,好像偶然看到这里有人在钓鱼,就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他钓鱼。你们两个彼此之间不认识,不要说话,就这么一个钓鱼一个看。过一会儿,你从江里把啤酒拉上来,在老徐惊异的目光下,把啤酒盖子咬掉,咕嘟咕嘟把啤酒喝下去。其实你不是在钓鱼,而只是想把啤酒沉到江里凉一凉。你喝完啤酒,放下酒瓶,拍拍屁股就走了。老徐捡起空酒瓶,拿在手里反复看看,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用力把酒瓶扔到江里去,然后转身也走了。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你们明白了吗?黄友欢说我们明白了。
啊,徐怀玉说,我的戏多,我是男一号。黄友欢说我的戏也不少,我是男一号才对。他们俩为了谁是男一号争了起来。郑炫说你们俩别争了,你们并列男一号。当然,他们是不会当真在乎谁是男一号谁是男二号的,大不了就是陪着郑炫玩玩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是玩玩,可黄友欢的心里却有几分疑惑:你说拍个故事吧,无论长短,总是要表达出个意思来的,那么郑炫这个故事表达出了什么意思呢?他在心里琢磨着,可没琢磨出个结果。
他本来打算问问郑炫,他这故事是什么意思,可想了想还是没问。这有两个原因,其一,出于自尊心的考虑,尽管只是玩玩,他也不想显得自己理解力不足;其二,自从郑炫成了富翁以后,朋友虽然还是好朋友,可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像从前那么随便了,什么话都可以说了。总之,他开始习惯了跟郑炫的一种既亲切又拘谨的关系。不和他乱开玩笑,不对他有任何要求,还有就是不向他问什么。因为他的感觉是一个人发了财以后,总有很多事情是不方便问的。事实上也的确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比如说,郑炫是个富翁,这毋庸置疑,可他到底有多少钱呢,这就让黄友欢挺好奇。和郑炫比,他自认是个穷人。穷人对钱总是比较敏感的。黄友欢猜想他大概有几千万,因为如果他只有几十万的话,不可能这么悠闲也不可能这么大方。另一方面,他也不会有上亿,否则他肯定不会搭理他们这些穷朋友了,谁曾见过这么大的富翁还有情有义?那通常都是些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家伙。他的猜想虽然不无道理,可当然不是最终的答案。最终的答案只有郑炫自己知道,但他怎么可能会去问他呢?你可以问一个穷光蛋,他有几个钱,那他会对你充满感激的,以为你是在关心他,怕他没钱吃饭,想要周济他。但你要是问一个富翁,他有多少钱,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你想干什么?是想借钱还是想谋财害命。黄友欢想。
郑炫打开摄像机,抬头看看大柳树,对他们说,我要录下蝉鸣,这个故事里没人说话,但应该自始至终都有蝉鸣。他录完蝉鸣,他们就离开小店,下到了江边。郑炫说故事就是这样,马上开始拍,过程中你们可以自由发挥,现在到了充分展示你们表演才能的时候了。这么个故事,黄友欢想,连意思都不明白,你说怎么发挥?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拿着竹棍,把酒瓶沉到江里去。这么坐着总有点不太舒服,他干脆身体前倾,用手托着腮,盯着面前的江水。郑炫看了看他,说这样不好,你太深沉了,像个思想者。你应该放松,就像个普通钓鱼的人一样。他换了姿势,盘起腿,向江对岸眺望,那里是个小山岗,有几户农舍。郑炫不说什么了,他脱掉鞋子,卷起裤腿,试探着往江里走了几步,水不深,还没及到他的膝盖,他转过身面对着黄友欢拍了起来。片刻后,他朝徐怀玉招了招手,镜头也转了过去。徐怀玉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他,走到他的旁边坐下,看着他伸向江里的竹棍。黄友欢瞥了他一眼,略有点不满的意思,仿佛无端地受到了打扰一样,他不为所动,黄友欢也不理他了。大约过了两分钟,黄友欢把酒瓶从江里拖出来,咬掉盖子,用手掌擦擦瓶口,喝了起来。喝到一半,他发挥了一下,把酒瓶递给一旁正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徐怀玉,他摇摇手,拒绝了。黄友欢接着喝光剩下的酒,把空酒瓶放到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徐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