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和无聊之感,有时还想要到外地去旅游。旅游当然是好事,郑煌也想,可钱从哪儿来?
卢荫寰对这个儿媳从第一眼起就十分排斥,她警告郑煌,如果和她结婚,休想从自己这里拿到一个子儿。和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她不懂儿女辈的逆反心理。越是这样,他们俩越是团结。反而卢荫寰不在身边的时候,两个人的矛盾显露无疑。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除了节衣缩食之外,郑煌还得到夜校去兼职培训小朋友学画,他本人是中学老师,这样一来,他仅有的一点业余的创作时间都被剥夺了。不得已,郑煌只好在口袋里装上一些小纸片,以便灵感来了,见缝插针地画上几笔,或素描或速写,以求积累艺术素养。但这样零打碎敲地终究难成气候,有时一年下来,也没画成几幅完整的画。总之,那段婚姻对于郑煌来说真是不堪回首。
两个天才就这样生活了好几年,本来这种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不知到何时才是个头呢。可是有一天,郑煌的老婆到公园里晨练时,遇见了一个英俊的法国留学生,她以一个天才女画家的勇敢和无畏,主动和那个英俊的法国留学生搭上了讪。接下来两人演绎了一场动人的跨国之恋,郑煌的第一场婚姻也随之宣告土崩瓦解。几年的牺牲换来这么个结果,作为朋友,大家都为他感到愤愤不平。可郑煌却不这么看,他不仅没有愤愤不平,相反还挺高兴呢。
没了那悍妇,郑煌说,这下我要好好开始创作啦。
照郑煌的意思,他原本是想简简单单地从公司辞职的,可他母亲坚决不同意。在她看来,辞了职就是没有单位的人,一个没有单位没有组织的人,那不就是社会上的地痞二流子吗?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老一辈的观念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迫不得已,郑煌在别人的建议下,准备采取一个折衷的方案,那就是找个新单位掩人耳目。但双方事先约定,郑煌永远不去新单位上班,新单位也永远不给郑煌办理退休养老以及医疗保险。实际上也就是说,双方两不相干,新单位也仅仅只是给郑煌保管一下档案关系而已。但不管怎样,至少在名义上,郑煌并不是辞职,他还是有单位的,还是属于组织上的人,这样他母亲才勉强可以接受。不过,这个折衷方案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没有过硬的路子,哪个单位会让你随随便便地把档案关系放了去,又不去上班呢?这事也就只有找郎副部长才能帮上他了。
那会儿郎副部长还只是一个高级督察,还在曼谷警局,郑煌通过一个和他要好的同学关系,找到了郎警督。郎警督是郑煌老同学的表姐夫,对这位同学也是相当关照的。这位同学把郑煌的事对郎警督一说,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只是提出要见郑煌一面。不论怎样,郎警督说,郑煌也算是他推荐公司的员工了,他这老板的好友,总要见自己的朋友把把关吧。这要求不过分。
郑煌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在状元楼大酒店摆了一桌,同学也作陪,郎警督在局里几个干部的陪同下,前呼后拥地来了。郎警督,喜的是酒,一喝就醉,一醉就疯。他在酒桌上对郑煌说,听说你是个画画的,是吗?那玩意儿能搞出什么大名堂,纯粹是瞎胡闹,我看你以后还不如给我画画肖像算了,我的经历颜值没的说吧,你准能靠这个出名。还说,你画画多年了,有没有画得像点样子的,等我闲了,把你画得像点样子的拿来给我瞧瞧,你别以为我不行,我画画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不信我马上画给你看,小姐,拿纸和笔来。服务员拿来了一张巴掌大的空白账单和一支铅笔,郎警督边上的人赶紧把他面前的碗碟和酒杯推开,又拿餐巾纸把桌面擦干净。
郎警督站了起来,他微微歪着头,一只手抓住铅笔的上端,那架势仿佛是在挥毫泼墨。略做沉吟,他在空白账单上哗哗地画了一阵子,然后把笔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边上的人拿起草稿,大声地叫了出来:
如春风拂钟,如山花烂漫
桌上的人除了郑煌都一致大声叫好,同学也跟着乱喊了几声,还有人点评说那几只燕子是如何如何恰到好处,如果画的是麻雀,意境就差了很多。郑煌虽然有一身艺术家的铮铮傲骨,无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他以为这样就行了。可郎警督没有放过他:我画的怎么样,说。郑煌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郎警督有点不高兴了:你还画画呢,连话都说不清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同学在桌下使劲踢了踢郑煌,他这才说,嗯,好,是蛮好的。散了席,郎警督东倒西歪地被人给扶走了,只剩下了郑煌和他同学,他说,咳,今天被姓郎的这个家伙给凌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