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一句人渣,黄友欢说,李总,她叫你。她实在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气氛开始缓和起来,暧昧慢慢走进来。李杰曾向大家夸耀她其中的一条腿就像火电厂的烟囱,又直又白,但是需要烧开——等下一幕的开始?李杰在饭局上把这个叫做“早睡早起”,早晚是睡,不是老板就是客户,早点睡就早点崛起。当时桌上还有他带来的另外一个女的,那女的对此笑意盎然。这说法对吗?黄友欢曾经想过,再过两个小时以后就是凌晨两点将会有个他一边下着雨一边开着黑暗的车一边拼命地听着香港歌手陈奕迅的《浮夸》一边想着这个命题。这是不对的,开到社区门口时他关掉了比亚迪送的那个一块钱的车载MP3时就决定了这个看法。门口的保安好像在打瞌睡,屋村他住这一座。
黄友欢对中国麻将并不精通,但有时候李杰有事求他,就会拼命给他喂牌,让他胡,还夸赞他牌技超人。他有时候挺享受这种浮夸,有时候又觉得实在是有点浮夸。此刻他手里有三个二条,一个三条,其他的都成牌了,这一把他第一张牌打的就是幺鸡,孤苦伶仃的幺鸡。想不到后来会抓到这么多条子。一个孤幺鸡么,他想不到它能改变小小常常无所谓的看不起的命运。
我叫小小,记得第一次老黄把我介绍到这个圈子的时候,他们都说你这个姓很少嘛。我微微地一笑。在矿上做销售的时候,为了练这个笑,我在家里厕所的镜子上画了好几个坐标,后来当我觉得差不多达到了著名画家冷军那幅《关于微笑的设计》的效果时,我的衣服已经由普通货转向大牌。每次出门前,我都先看衣服整齐不,然后用手指蘸点神仙水,抹抹两只颧骨。人白嘛。
来曼谷已经快十年了。初小毕业的我分配在达卡一家军工企业,造炮弹,住男女混杂的单身楼。有一天暴雨,我把一个醉倒在楼梯口的小姑娘搀进了我的宿舍。我什么也没有做,还帮她洗了脸和外套。但是她的哥哥觉得自己妹妹肯定交差了,便叫了十几个人来砍我,那场混战轰动了整个厂子,我的舍友和朋友为此好几个头上挨了啤酒瓶,见了红,他们里也有人住了院。因为此后持续很久又年轻气盛的约架,厂子上找我谈过话。这女的是厂里一位老干部的女子,她和她哥哥为计较谁应该被安排到更好的那个位子而喝醉。我被磨蹭得快屈服了,烦躁不安。有天我在办公室一张过期的《达卡报》上看到曼谷上德工业园区一家韩国公司在招生产线操作工。我借了同宿舍金才明500块钱,背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稻盛和夫的《销售的战术》,坐了一天一夜带半天的火车来了曼谷。这是我第一次来曼谷,以后就再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我学习这本书里面的理论深入群众,练习书法一丝不苟,很快地我会说达卡版曼谷话的“多少钱”和“便宜点”了,我继续发挥了自己有一点点文化,爱装爱笑,待人有礼,穷而慷慨的特点,同事中没钱有文化或者有钱没文化的本地人喜欢和我交往了。我去过他们家吃他妈妈烧的鱼,确实甜得像她说话的腔调。我吃得惯。这些同事中沉默的大多数居多,回忆起来脑海里常有的画面就是夜班两点半吃饭,吃完饭大家坐在更衣室的长凳子上,我负责讲,她们负责笑。这样庸俗地过了很久。和她们一样,我这个黏虫软软地附在生活上面。我是底层工作者,我提供但不能被购买的性,换句话说我虽然有很强的性吸引力,但是没有合适的买家。于是我没有男朋友。一个操作工是折厍人,他很喜欢我,就像他们喜欢把库字减一点,角子少一折一样。进克拉丝1000的车间要换无尘服,夏天我的红内裤在白色的无尘服里像国旗一样低调飘扬,很多人心向往之,但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手放在胸口,他们又走远了。一次我低着头撅着臀部在处理美国进口的ONS机器,这是世界上比较好的全自动金线键合机。和这个无关的是,我感到有人在用身体轻轻摩擦我的后面。很可能就是他,线上其他人都吃饭去了,这个下流胚!这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也能激情反应,但那次更强烈,直接导致我不能出去换衣服去吃饭。有天加班我没赶上中国厦门金龙出的涂装了蓝色LOGO的厂车,天很热,我和他坐某路公共汽车来到他租住在叉叉厝的房子。房子没人在,装修得很一般,客厅角落有一台她说是一万多买来的486,看得出平时舍不得用,上面盖着漂亮的白纱。他去厨房拿了切好的冰西瓜给我吃,拿了影集给我看。他说她换个衣服,我就坐在客厅。他穿了一件短裤出来,在拿一个黄色的小木凳坐我对面茶几的旁边,一起吃西瓜,我故意看到了他有没有反应。有。他很黑,我很白,只是走路有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跛。他低着头红着脸端着吃完了的西瓜的盘子出去的时候我的耳朵和脸和他的耳朵和脸和西瓜和他的那啥一样全红了。
我大肚子了,但是和他无关,真的。回去以后我就对那次和他的独处突然像例假一样来了愤怒,他这算是勾引我吗?怎么能这样呢?她是个男人啊。我于是开始躲他,他和我一个机器,他是我的设备维护工。慢慢产线上的人都有些觉察了,就开始开玩笑。现在想来,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就像没有经验的销售,在电梯门口总是犹豫不知道该上还是不该上。五年后我的第一个老公说他是我的初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