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万籁俱寂。
不知道什么时候,庞贝渐渐停止了哭泣,那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眸再次恢复正常。
他缓缓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看向那数十名G5的“部下”,看着他们一张张满是血污、苍白而虚弱的脸庞,同样沾满鲜血的庞贝忽然扯了扯嘴角。
“那家伙……说得对。”
他嘶声道。
G5海军们都沉默。
“都散了吧,好好准备一下。”
庞贝转目看向港口的方向。
一艘艘的海贼船、狰狞飘扬的海贼旗、数不胜数的海贼人影,让人望而生畏。
“无论我们有多么讨厌这一座军事基地,G5……终究不是海贼想来就能来的。”
他笑了起来。
笑意癫狂。
“既然我们的笨蛋基地长想要守住这一座堡垒,那我们就好好陪他玩下去吧。”
“……直到死亡。”
话音落下,
在场所有原G5成员都是齐齐豁然抬起手,五指并拢,举到额头的高度。
他们的手在颤抖,毕竟这是一个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动作。
但他们的眼神,却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
这是一个军礼。
而他们敬礼的方向,并非是他们的“老大”庞贝。
而是军事堡垒顶端的那一面血色旗帜。
庞贝满意地笑了笑。
他转过身,迈着踉跄的脚步离开。
其他人看着庞贝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沉默了片刻之后,也是转身各自离开。
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庞贝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房间很冷,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太大的家具。
仅有的一张书桌和椅子,看起来都已经变得无比陈旧,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房间内没有床。
对于G5支部的成员来说,睡眠是极其奢侈的事情。
永无止尽的出击和厮杀。
日复一日防备海贼袭击的巡逻任务。
这种长年累月的紧张和恐惧,会让人神经和身体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每一次战斗,都必须亲眼看着身旁的伙伴一个个地接着死去。
只有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够活到明天的极限状况下,他们根本没办法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哪怕是睡眠,他们都得抱着枪械和军刀,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墙壁,以避免自己因为睡得太沉而丢了生命。
窗边挂着一条条风干的腊肉,颜色乌黑黑的,看得出来味道绝对很糟糕。
但在某些极端的条件下,这玩意能活命。
庞贝看着眼前这个毫无人气的房间,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
旋即他关上了房门,一言不发地来到那个长满了蜘蛛网的衣柜前。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变幻不定。
不自觉地,他从怀中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
烟盒还沾着铁锈气味的血迹。
这是白天他从战场上的某个海贼尸体上缴获的“胜利品”。
庞贝动作僵硬地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无比浓重的烟草味,一下子充满了他的口腔,顺着他的喉管烧了下去。
那辛辣的味道,仿佛把他的内脏都烧得干枯。
“咳咳咳!!”
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疯狂地喘着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半分钟之后,他才喘息着直起了身体。
仿佛是香烟给了他某种勇气,又仿佛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抬起手,身体微微颤抖着,打开了那个布满尘埃的衣柜。
柜子里很空。
只有一套衣服,架在衣架上挂在那里。
以大海的蔚蓝和海鸥的雪白作为主颜色,在昏暗阴冷的房间中仿佛散发着微光。
这是一套军服。
老式的军服,却依然崭新,被透明的塑料罩子完好地保护着。
看到这一身军服的刹那间,身穿一身灰黑麻布衣服的庞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双目怔怔地看着那一套军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真是的,这套衣服明明是那么的讨厌。”
“拘束、紧身……厮杀的时候只会碍手碍脚,根本施展不开……”
庞贝一个人伫在那里,仿佛一个疯子一般,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语起来。
“我真的很讨厌这一身军服啊……”
“明明,明明只要当一个败类、当一个垃圾,所有人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期待,那是多么的轻松啊……”
“但穿上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你去做些什么,去保护些什么……”
他的双目阵阵发红。
“可像我这种十恶不赦的家伙,本来是不值得别人去期待的啊……”
庞贝死死地攥着拳头,低头咬牙,哽咽不已。
“奥尔德那个混蛋……说话真是毫不留情……”
“我到底亏欠了谁……”
“亏欠了谁……”
“你不就是想说我亏欠了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