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燃耐心的等待中,视野中的白光散去,周围也变成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室。
金属本子的第16页,那张羽毛笔绘制出来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这张照片里,躺在担架上的士兵原本模糊的面容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可以依稀看出正是拉诺护士。
而在照片的下面,金属羽毛笔簌簌的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卡住绞肉机的硬骨头”
1942年10月3日,瓦连京连长及政委谢尔盖所率连队遭德军火炮覆盖性打击,全员牺牲。
急救站医生帕沙率战地医护工作者及伤员补充前线阵地阻击,无一投降,无一幸存。
邮差雷夫里、护士拉诺及狙击手达尼拉,于当天遭遇德军巡逻队,为掩护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相继牺牲,其尸体由护林员乔亚率领林场伐木工抢回,合葬于勒热夫郊外松林。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于当天完成火炮指引任务后,接到新任务继续潜伏于松林深处,一周后于返回苏军阵地途中不幸触雷身亡。
护林员乔亚,勒热夫战役结束后,与尤娜结婚并幸存至二战结束,曾长期寻觅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尸骨,直至苏联解体后放弃并乔迁至莫斯科定居。
苏联红军战士伊万,1942年9月末,因伤退役,返回故乡秋明,就职于秋明国立大学图书馆负责保洁工作,并于1997年夏离世。
苏联红军战士,艺术家托尼亚,1942年9月末,因伤退役返回故乡莫斯科,战争结束后成为摄影师,育有一子。其子谢尔盖曾短暂就职于共青团真理报。苏联解体后,父子二人合作经营照相馆,2001年冬,托尼亚于睡梦中辞世。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出了一个位于莫斯科的详细地址,以及一个叫做谢尔盖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除此之外,这羽毛笔还额外提供了一组详细的坐标。
略作停顿,它又另起一行继续写道,“那些被遗忘的名字,都曾是被遗忘的战场上无人知晓的英雄。他们为之努力的,也许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不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痛苦。”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见证了我们的婚礼。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为我们按下的快门,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馈赠的伏特加。”
伴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了坚硬的实木桌面上。
卫燃用力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红色漩涡里,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这次得到的,除了一条苏军斗篷,以及一双二战德军普遍装备的皮质行军靴之外,那双擦得锃亮的长筒皮靴里,还各自塞着一块厚实的裹脚布。
而这分属两个阵营但却摞在一起的标志性服饰装备中间,还有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其上印有烫金的“共青团真理报”字样大本子。
轻轻掀开这个比a4纸还大一圈的塑料皮本子,卫燃发现,除了第一页手写着“苏联红军第31集团军,第220步兵师第673团”的字样之外,其后的每一页上,都固定有四张苏联红军士兵的单人照,这些单人照的下面,还用暗蓝色的钢笔字迹写着一个个地址,而在这四张照片的中间,则是一个烟盒大小的纸袋子,里面装着对应这四张照片的底片。
随着他一页页的翻动,这本相册里出现了太多他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他们里有曾经和自己一个围着炉子,一边烤着裹脚布一边听艺术家托尼亚唱歌的那些战士,有曾经和自己说,他的家在斯大林格勒,他的儿子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工作的那个老兵,也有当初送他靴子的战士,更有瓦连京连长、谢尔盖政委,以及当初差一点被选上成为达尼拉副手的那个战士鲍里斯。
将这本厚实的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卫燃却发现里面只有战壕里那些士兵的照片,其后拍摄的却是一张都没有看到。
将仍旧放在一边的金属本子往前翻了一页,卫燃将那张黑白照片旁边纸袋子里的那厚厚的一沓底片拿出来,一一卡在了背光板上,等他接通背光板的电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些在相册里没出现的照片,都在这里呢。
仔细的收起这些底片,卫燃最先拿起仍旧放在桌子上的长筒行军靴看了看,这双靴子和旁边的斗篷一样,看起来都被金属本子恢复了“出厂状态”,上面既找不到尺码和生产日期,也找不到生产厂家的编码。
但这双靴子的鞋底却要稍稍厚实了一些,就连镶在鞋底的防滑钉看起来也要更加的坚固耐磨。
还算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其放在一边,随后又把那条厚实的斗篷展开披在了身上。
对着远处的镜子欣赏了一番,卫燃索性把那双靴子也换上,从桌子上的木板箱里,拿出了那支svt40半自动狙击步枪。默不作声的端详着枪托上的刻痕和那两排五角星。
轻轻弹了弹穿在拉机柄圆环上的那两枚戒指,他在清脆的撞击声中喃喃自语的叹息道,“可惜,它上面再也没有机会刻满100个德国人的生命了。万幸,它上面再也没有机会刻满100个德国人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