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朝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脚下数百盏许愿灯,伸手扯了扯落在几案上的对面之人袍袖:“夫君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并非有意隐瞒。”
迟煜不紧不慢地做好最后一盏天灯,顺手递给她:“方才我们讲到神女台之时,为……”
他声音顿了顿:“为夫本想告知于你,却被金易打断。”
“这称呼你倒是用得顺口。”
钟离夙笑得风华绝代,让人如沐春风,他抬手布下一道隔音阵法:“阿煜,自称一声为夫而已,脸红什么?”
“哪红了?”
慕朝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副面具,只看到一双静若深潭的眸子,轻笑:“大师伯这么厉害,竟能透过面具,看见我师尊的脸不成?”
“这是自然。”
钟离夙高深莫测地摇着纸扇,越过两人,临水而立,目光落在对面的神女台雕像之上。
“阿煜,此次请神灯与以往不同,不管是为了哄慕丫头开心,还是为了我们仙门威严,必须赢。”
“你们不必暴露自己身份,只要站在仙门驻地这边参加比试,让人随便去猜,也好打发他们无聊的时间。”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执着毛笔写字的小姑娘,发现她所写的,竟是冰心诀。
于是,失笑出声,调侃了一句:“慕丫头,你这心,可是不静?”
“回大师伯,弟子很静。”
慕朝朝吸了一口气:“师尊做了这么多灯,现在不止手软,更是已经不知道写什么愿望了。”
她一双桃花眸仿佛浸了水,看向对面之人的时候,天然带上了一份可怜兮兮:“想起上次这般,还是在极雷之海,被师尊罚写冰心诀那天,下意识就写出来了。”
“反正写都写了,不如就此写完。”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带着几分抱怨,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迟煜心上一软,拿起她身边的一盏空灯,执笔,沾墨,也开始书写。
“人家都写什么风花雪月,你们倒好,还不忘修炼心境。”
钟离夙走了过来,声音温和道:“还有椅子没,快拿出来,没见你们的大师兄都站着,真是一点也不知心疼师兄们。”
慕朝朝放下笔,从纳戒里拿出一把紫檀木椅,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青衫少年,笑盈盈道:“大师兄,过来坐。”
“慕丫头,怎么只给微尘,大师伯的呢?”
“当然是……”面具下,她眼睛弯了弯:“自己的大师兄,自己心疼喽。”
她转过头,对着已倾身坐过来的少年笑道:“大师兄,我说的对吧!”
“嗯。”
裴微尘轻轻颔首。
然后将她身边的灯盏摆放整齐,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钟离夙这时也接到了自家师弟的木凳,沉默了一会,问道:“七师弟,大师兄最近可有克扣你的用度?”
“未曾。”
迟煜抬眸看他,淡淡道:“纳戒里没有备这些东西,凳子是街市上买灯,小贩所赠。”
“果然还是师妹更贴心。”
钟离夙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容不减,直接俯身坐到了迟煜身边。
“当年你入仙门拜师之时,正好我在外做任务,接到众位师弟传音,说灵云门终于有小师妹了,就是性子冷,身体还有点弱,其他都没什么毛病。”
“当时一听你的名字,就知是迟世叔家的娇宝宝,我马不停蹄,御剑三天三夜未休息,只为赶回仙门见你,结果你却告诉我,该叫师弟,不是师妹。”
“当时……”思及过往,他笑着摇了摇头:“师兄的心,一瞬间就被冰封了。”
“为何?”
慕朝朝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裴微尘执着墨条的手停了一瞬,才又开始磨墨。
“这……”
钟离夙用扇柄轻叩掌心,垂了垂眸,似乎在回忆往事,须臾后,缓声道:“不过是年少之时一句戏言。”
“两族为世交,指腹为婚在先,后来不知为何,阿煜一生下,就被藏了起来,我也只知一个名字。”
“就因为这事,大师伯都不知道被几个师弟笑了多少年。”
“大师伯……”
慕朝朝仰起头,警惕地盯着他,语气中满是不容忽视的占有欲:“我家师尊只能是我的,你可不能抢。”
钟离夙被这话一噎。
迟煜写完最后一盏灯,扶着宽大的广袖,将手伸到几案对面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放心,没人抢为师。”
“指腹为婚之事,家父也曾提及,不过是玩笑话,没有交付信物,即使有,也说过是一男一女才结缘。”
他看了看天色,话锋一转:“方才师兄说要争一争今年的神女灯。”
“其实没有与世家冲突,我也会为朝朝争过来。”
“只是单靠我一个人,怕是不行。”他望向依然在气鼓鼓的小姑娘,轻声道:“朝朝,为师能不能拿下神灯,就看你了。”
“哦……”
慕朝朝点了点头:“师尊要让徒儿做什么?”
“去河边,亲自放飞十盏莲花灯。”
“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