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覆于陡峻的山脉遥遥入了天际。
慕朝朝一双墨色的眼瞳之中,映照着山巅之上滚滚而来的滔天雪浪。
耳边是寒风嘶吼,
忽觉肩上一重,便被一道力量紧紧环住,她抬头看去,就见那人眉心紧皱。
“师尊……”
“别怕,是雪崩。”
迟煜淡淡回了一句。
那语气很平静,但慕朝朝还是听出其中的严肃和郑重。
她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他清冽却沉稳的嗓音:“为师需护你周全,无法分心,你要抱紧为师,不可松手。”
“好。”
慕朝朝点头,双臂紧紧搂住了他。
那一瞬间,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衫,却一直渗透进心里,暖意融融。
“轰隆隆……”
一道道闷响远远传来。
风雪冰冷的触感不断刮过脸颊。
天地间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满目皆白,只剩下那铺天盖地的雪花肆虐,已失去了任何其他色彩。
迟煜运转周身灵力注入定风珠中,莹莹光华流转,漂浮于头顶之上。
他伸出一只手环住怀中之人,一手捏出法诀稳住身形,快速向山顶冲去。
“呼呼呼……”
风声越来越大。
慕朝朝趴在他肩上,眼前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薄纱笼罩,景物飞快倒退。
他垂长的发丝在风中翻飞,像是一笔浓墨重彩,深深印刻在她的心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
风雪渐息。
慕朝朝从迟煜肩膀上探出头去,就见一白玉石阶直达巍峨高耸的巨峰之上。
“朝朝,我们上去。”
迟煜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是见她依旧抱着他不动,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道:“下来,余下的路要自己走。”
“哦……”
慕朝朝这才从他身上下来。
迟煜看了一眼前方的玉阶梯,缓缓开口,解释道:“朝朝,这个白玉阶排列错综复杂,有五行相生相克,八卦生死门,甚至每个台阶能承受的重量也有限制。”
“设下这些要求之人肯定是孤家寡人。”
慕朝朝嘀咕了一声。
迟煜一怔,问道:“为何这么说?”
“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阵法也就算了,还对重量有要求,难不成是防止胖子渡过风云劫?这不可能,不管是修仙,还是其他,都有灵力洗经伐髓,是不会有胖子的。”
慕朝朝仰起脸望着他,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蕴藏着几分狡黠:“那就是怕人家成双成对的过去,看着碍眼。”
迟煜一时哑然。
而同样无言以对的,便是身在虚无之境,正看着万象棋盘光幕的长泽。
他笑着摇了摇头,将视线移至对面满身肃杀之气的九霄脸上,打趣道:“你主人狠起来,就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我主人说什么都对。”
九霄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长泽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世间,哪有人会永远都对?”
“有,我主人。”
九霄瞥了他一眼,淡漠道。
“……”
长泽再一次无语凝噎,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果然和你主人现在一个德行,脑子不清醒。”
“我主人说,红尘之中羁绊繁多,没有人可挣脱,甚至不能清醒地做自己。”
九霄回想起脑海中零星的记忆。
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经常坐在一棵参天枯木之下,总是抱着一个金色的木雕,望着天空出神。
她说:“我去过无数地方,见过沧海桑田,世间变迁,看着曾经见过的一个年幼孩童,一转眼就已变成耋耋老人。”
“就只有我没有变,还有我身后这棵不知名的树,无论用什么灵液浇灌,它始终不肯发芽。”
“这世间万物,时日久了就会生出灵识,哪怕是一棵草,一只蜉蝣,皆有机会化为妖,为何它却连一点生机也无?”
她说到这里,眼眶红了。
那一刻她的眼睛里,溢满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不懂。
后来主人带着他一起去往人间,听一个老人家对她说:“姑娘,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孤独,还有茫然。”
她愣住了。
后来不久,便对他说:“九霄,我也想去尝尝这人世间的苦,羁绊缠身,命运多舛,我想知道为何那些人生命不长,却依然可以每天都能笑。”
然后她陷入了沉睡,有时十几年醒一次,有时二十几年醒一次,没有一次超过五十年。
她醒过来时似乎更茫然了。
一双眼睛带着水雾望着他,哽咽着说:“红尘之中羁绊繁多,没有人可挣脱,甚至不能清醒的做自己。”
“九霄,我可能,爱上一人。”
这是他数千年来,第一次见她哭。
主人的话,犹在耳边。
九霄看着万象棋盘中,那个笑靥如花的脸,有些恍惚。
他又看向走在玉阶梯前面之人。
只见那人眸中,却是主人曾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