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的脸上一副疏离淡漠的表情，只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弟子告退。”

兰思雨对着他行了一礼，也不敢再多待一刻，连忙慌张地跑了出去。

慕朝朝躺在床榻上，掀开被子偷偷看了一眼，见迟煜缓步走了过来，又将自己重新裹起。

“困了？”

迟煜虚抚衣摆端坐于床沿边上，垂眸，看着她。

他的语气平静如水，无波无澜，甚至没有一丝起伏波动，却让慕朝朝更为心虚。

她在被子里闷闷“嗯”了一声。

迟煜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俯身过来，一手拉开被子，声音淡淡道：“不用装睡。”

慕朝朝：“……”

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才没有装睡，就是困了。”

“嗯。”

迟煜轻声应了一句。

随即，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手腕上的脉搏处，片刻后，将被子给她掖好：“既然说困了，那就继续睡，为师晚些再来看你。”

慕朝朝见他站起身，心里一跳，连忙伸手将人拉了回来，柔声细语道：“师尊，徒儿又不困了，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不好。”

迟煜回头看向她。

“徒儿知错了。”

慕朝朝抱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道。

抬头，却见那人缄默不言。

于是再接再厉：“徒儿真的很想师尊，就算一盏茶的时间，都不想与师尊分开，留下来陪徒儿吧！”

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际，认真道：“师尊，徒儿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先行问过之后再做定夺。”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软糯娇憨，还带着一丝重伤后的虚弱，令人心生怜惜。

迟煜低头看向揽在自己腰间那只纤白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师尊别不理徒儿。”慕朝朝将额头抵在他的脊背上，声音低低沉沉：“你生气了就告诉徒儿，不要总是不说话，你不说话，徒儿就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委委屈屈地嘟囔道：“徒儿太笨了，总是猜不到师尊的想法，更看不透师尊的心。”

迟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拂开那一双紧扣的手，缓缓转过身。

便见那小姑娘一副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姿态。

她一张小脸上毫无血色，责备的话，最终，还是没能狠心说出口。

他坐回床榻上，宽大的广袖一揽，将她拥入怀中，抬起手，轻轻揉搓着她柔软的发梢。

沉吟半晌，才缓声说道：“朝朝，你可知道，差一点你就回不来了。”

慕朝朝身躯微僵，提及生死契，就想起前世被云梦溪和龙默逼到了坠魔崖时的一幕。

她记得那一日，迟煜已目不能视，青丝成雪，修为全无，还跌跌撞撞地往上爬。

即使摔倒，又或是那双修长的手上血迹斑斑，也未曾放弃。

那时就想问他一句。

为什么？

可她没有机会问就坠了崖。

后来再问。

他却已是什么都不说。

她只知道，身在魔域的他很痛苦，很绝望。

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

却在魔域与这样的他共同度过了近百年。

每一天。

最怕听到的就是，迟煜又自戕了……

记忆里那些鲜红的血，就像是心脏被刀子捅成的旧伤，时不时的便疼痛难忍。

慕朝朝闭了闭眼睛。

她已经重生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龙默死了。

云梦溪也不过是手下败将。

不会再回到上一世的轨迹，绝不会！

“朝朝，怎么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抬起头，入目便是那张清隽的脸。

“师尊……”

慕朝朝哽咽地唤了一声。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桃花眸盯着他，泪眼婆娑。

迟煜抬起手，温热的指腹轻柔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有些疑惑道：“为师不罚你就是，朝朝别哭。”

慕朝朝摇了摇头，抿唇不语。

“害怕了？”

迟煜微微一愣，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顶，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不许再这么莽撞。”

“龙默死在生死台，有为师在，龙家不敢拿你如何。”

“还有龙会一众人等，参与的世家子弟，为师已命人把尸体还给他们，也算是作为敲打，想必他们能够老实一些时日。”

“放心，为师会护着你的。”

他声音清冽像是极北冰潭，带着沁人的凉意，却让她听了格外踏实。

“嗯。”

慕朝朝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师尊要永远都护着我啊！”

她的嗓音带着一股轻颤。

这一刻，迟煜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恸。

他身形一顿，须臾后，手掌在她头上轻微的摩挲了一会儿：“只要为师在，自然会护着你。”

慕朝朝破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