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了他的身上一般,牢牢抓死!
看着这一幕,嬴袖眼白渐渐爬上一层猩红的血丝,眼底流露出一丝质问不解的意味。
既然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爬回来?
人间已经没有了你们这些恶鬼的位置了,为什么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来剥夺他生命的意义。
他看着自己斑驳纸化的身体。
什么中幽太子,什么天玺少主,什么天道三子。
过往的殊荣与骄傲,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覆灭做基石。
可笑他这一生都在执守着、争夺着不属于他的人生与苦难。
原来从他诞生的那一日起便注定要深陷在虚伪早逝的樊笼里,不得善终。
那道剑念,欺骗了所有的人,却欺骗不了他。
太上道清剑诀是能够重启天山意识,长公主之子这个答案也合乎情理。
可是嬴袖所看见的,不仅仅是天山剑冢这个奇迹。
朱雀琴,鬼泣珠,玺玉阴笛,还有那过于常人的诡道天赋,以及身为他胥字印的英灵红樱死前最后对那个少年的臣服意志……
诸多种种,便足以证明那个少年与中幽皇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父亲的孩子不假,但他同时……也是中幽皇朝的孩子。
而他,中幽太子嬴袖,破碎斑驳的记忆竟是从别人那近乎施舍得来的。
他不知如何谱曲与玺玉阴笛,也无法完全驾驭胥印红樱,他做不到的事情,那个少年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办到。
一时之间,嬴袖渐渐地竟是分不清自己与他,究竟何人身处于地狱之中。
一个外表渡着黄金,内里却空囊腐朽的假太子。
一个涅槃归来创造奇迹的真少主。
他从地狱中来,总有一个……该下地狱了。
心头忽然缓缓浮起无尽的酸楚与委屈,嬴袖忽然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厌倦。
他低头,浑浊的瞳孔中倒映着万千厉鬼的影子,神经质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垂死老者般的可怜伤词:
“身在人间,如临地狱,原来从一开始我以为的极限,不过只是别人的起点,何等讽刺……”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堕渊无间好了。”
嬴袖眼底慢慢浮现出了极大的惊恐之色,可是他并未退缩挣脱这片漫无边际的苦海。
他握住恶鬼白骨中一只递送过来的手,握得死紧,缓缓行走于苦海之中。
业火焚身,百鬼撕缠。
他用尽自己一生的勇气,走向死亡的地狱。
“大师兄说,不能伤你性命,可是我……想试一试。”
“这一次,换你下地狱。”
幽幽火海之中,一盏青灯绽放寒光。
他当了两百年的中幽太子,对于幽冥府司以及太阴大帝的种种传说,当然了如指掌。
这盏灯中封印着一颗鬼王的心脏。
鬼王诞生于不净世,是浮屠不受救赎大劫难之地里的秽物主宰。
太阴大帝成就尊仙之体最大的功德,便是收复不净之世,一手辟易出九幽冥府,设阎君殿,立轮回。
在这样的丰功伟业之下,已经过去了数百万年,可是那鬼王心脏就如同传说中的不死尸王一般难以度化。
只能够用以镇压而不灭。
嬴袖来到那盏青灯面前,周身撕扯他的白骨恶鬼们仿佛极其畏惧那盏青灯里流露出来的气息,不肯上前。
他看了一眼手中依旧死死紧握着的半截白骨手掌,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将那断骨手掌扔下后,他看着那盏幽幽燃烧着的青灯,用绝望的眼神,缓慢而冷漠的语气道:
“我算不上是人,也算不上是鬼,可是既然我能够走到你的面前,多少是因为体内这份稀薄的中幽血脉。
您虽已经死去百万年,可我相信像您这样古老的存在,即便此刻已经只剩下一颗心脏,也能够有着自我的意识。”
青灯无烛幽幽而燃,一道冰冷庞大的意识缓缓传递了出来,让嬴袖如临深渊,那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死亡之意。
嬴袖脸色惨白,在那股意识的笼罩之下,他心中的绝望与心魔如同蜘蛛网般疯狂散开。
他仿佛被困陷在了一个恐怖的梦境之中。
可他还是颤巍巍地抓住了那根通往地狱的蜘蛛丝线。
他的手指触及青灯灯面上冰冷的琉璃。
同时,他向那盏青灯表达出了异常坚决的意识。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纤薄轻透的灯面布满无数细密的冰裂纹。
嬴袖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疯狂的弧度。
至少,这一点点稀薄地近乎可怜的血脉不是假的。
世间能够解开此灯封印的,唯有中幽皇室之人的鲜血,如若不然,便是帝尊亲临,也无法解开此灯。
正是因为如此,太阴大帝才能够如此放心地将这盏灯遗留人间。
只是那太阴大帝,他名义上的外公,他的眼里从未有过他嬴袖的半分影子。
他入世两百年,还是在今夜才有幸见到这位大帝真容一面。
平日里被忽视的人,在这种时候,自然也懒得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