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莫名压低,周遭的空气静默了许久,偶有巨筋血管蠕动阵阵,复而又随之静了下来,气氛颇为古怪。
云容抱着百里安的双手自他肩头无力慢慢滑落。
她慢慢扬起头来,脸颊上的泪痕被渐渐风干,眼神也平静恢复了古井般的波澜不惊。
面上再也没有了与阿娆争执时的忿怒,也没有了被偏宠时的破涕为笑,神态端的是沉稳从容。
梅越寒清的平静模样,剑仙风度显露无疑。
只是她低首之间,目光麻木空洞,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味道,她语态静静,一字一顿,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是你娘。”
言辞之中的拒绝反驳之意毫无转圜余地。
虽说言尽皆是事实,可是对于内心一路下来早已脑补了一场大戏的百里安来说,云容毫不留情划清界限的言语可着实扎他心窝子。
百里安不动声色的咽下无数刀子,喉结滚动,用力抿紧唇,眸光泛着一片水泽,黯然地低下了头去。
云容见他还死死地抱着她的腰舍不得松手,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温情眷恋。
她心口凉凉的,似有萧瑟的风吹过,整个身子行将朽木地发着麻木的情绪。
她扭动腰身,试图挣开百里安的双臂钳制。
百里安是个擅于隐忍情绪的坚强性格,心智成熟地惯来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从云容口中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的那一刻,便知晓自己身份敏感,虽心有猜忌,亦是十分懂事不想戳穿那层‘窗户纸’,以免给她带来没必要的麻烦与压力。
只是当他这一声‘娘’脱口而出,像是一瞬间打破了浑身隐忍克制的力量。
一股子悲凉劲儿泛滥成灾,云容不轻不重的挣脱动作也不知触发了什么,情绪像是洪流终于溃了堤坝。
泛起一片水泽的双眸蓦然红了,他仰头睫毛簌簌颤抖着,像是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声泪俱下:“娘,您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看着云容逐渐发青的脸色,阿娆真是要笑不活了,她捂着肚子偏生又不敢笑得太过,惟恐叫百里安看出端倪来。
但是魔君阿娆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叫云容憋屈的机会,面上忙摆出一副感慨惆怅的模样。
语气一听就很有故事:“四剑大人,这世上都说父母之爱,为诸德之基,谁身上的肉就该谁疼,您忍心让他少年失孤,悲戚心苦吗?”
说话间,她唇角的弧度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上扬:“我是个爱屋及乌的性子,今日机会亦是难得,不如您就受他三拜,成了他与您的母子之情,日后共享天伦,我必同司尘在您膝下承欢尽孝,往昔恩怨不再记提,您看可好。”
阿娆肚子里装得全是乌黑的墨水,言语称呼也随着百里安一同称她为‘您’。
曾几何时,她还是天玺剑宗一名小弟子的时候,素来排斥反感在云容面前放低姿态,自轻辈分。
眼下倒是会投机卖巧,一口一个‘您’,甘愿做下伏低,待她可谓是敬之爱之。
云容简直杀她的心都有了,险些怒到背过了气去。
心中的那把汹汹怒火一下子烧到了嗓子眼,她再难维持沉稳淡然气度,两只手用力扣紧百里安的肩膀,看着他恨恨磨牙:“我在说一遍,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
两次认真重复,可真真是伤了百里安的心。
换做其他事情,百里安必不会纠缠,可母亲二字,一直都是百里安藏在心中最是渴求的一片柔软之地。
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委屈,唯有在母亲面前,他才会表现出极为难得的固执与偏激来。
紧紧抱着云容的腰不撒手,他一副惟恐遭人抛弃的样子,眼巴巴的抬手看着云容,那湿漉漉的眼睛,简直是要化进人心坎里去。
“您莫要骗我了。”
云容:“……”
百里安眼神闪烁,有理有据道:“我真名复姓百里,名安,方才娘亲说您曾有过一个孩子,姓氏亦是百里。”
云容舌如深含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要苦闷说道:“这世上姓百里者,何止千万……”
百里安见她事到如今,竟还要狡辩推脱,心中更加凄苦发凉:“可在这世上,剑道成仙圣者,唯有天玺剑宗百里羽,您心系剑道,能入您眼的,也唯有他了。”
“您点明我是天玺剑主的私生子,显然是对我的身世颇有了解,可偏偏对我生母之事只字不提,字里行间将我往秦国公主身上加以诱导。
您说秦国公主赵文君乃是当世不出的剑道女修,当配剑主,可若论剑骨天才,可她远不及您与神女剑,世人皆知,君子神女总相依,一剑君河与二剑越女乃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说到这里,百里安眉头一抬,眸光烁烁地看着逐渐呆滞傻掉的云容,表情极为认真:“如此一来,当配得上剑主羽者,也唯有您了。”
百里安不是不能理解云容隐瞒的心情,天玺剑宗与中幽皇朝的关系日渐交恶,若是再传出天玺剑宗宗主外养私生子,必是叫中幽女帝面上无关。
当年中幽女帝嫁于白驼山,乃是名副其实的下嫁。
便是寻常国家的公主,也决不允许自己的驸马在外与人私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