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胜,窸窸窣窣,四周山上的层层的松枝,压着如厚绒般的积雪,沉沉下垂,偶尔追下三两片松软的雪块,无声的堆在雪地上。境外群魔早已震惊无声。白雪所覆的世界,蜀辞体内缓缓淌出的鲜血如慢慢晕染在洁白宣纸上的一团血墨,慢慢散开。毛发灰白而不详的冥狼獠牙贪婪地死死咬住少女的身躯,如饿了许久的恶犬,左右摆动头颅,狠狠撕咬血肉。呼啸的风雪之中,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骨碎的声音在不断响起。蜀辞的血肉似乎对望月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之力,以至于就连铭契都难以压制住属于天鬼的嗜血本性。极其残忍的一幕,不论是身为旁观者的百里安,还是正在被进食的蜀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蜀辞半张两颊几乎埋进了白雪地里,她目光深深定定地看着冥狼将自己的身体撕咬开来,锋利的獠牙啃去一块又一块的血肉。这个过程想必是极痛的,她抿着苍白的唇,那双倒映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里更是难以捕捉到半分痛苦来。可越是如此,蜀辞的这般模样才更显诡异,令人心中发寒。她半边身子都被啃没了,瀑布般的长发铺路在红雪之中,一时间,风声如鬼泣般凄厉,在幽静的世界里不停响起。冥狼的残忍嗜血,侧面地证明了蜀辞生命力的可怕强大,她体内流淌出来的鲜血淌动的速度比寻常之人要更为缓慢,却不会叫人觉得粘稠。血液之中凝聚这一股分外清幽强大的气息。雪乃死物,被鲜雪轻染,那片红雪便瞬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生命一般。新嫩的枝芽破雪而出,如棺,如冢。红雪枝芽里,残骨覆凉,血迹残残。岁月台下,看着一河蜀辞被撕扯啃咬,最终被那头灰狼彻底吃入腹中,群魔宛若齐齐陷入了良久的窒息一般安静。弥路的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身躯微颤,显然极为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宁非烟蹙眉极深,目光昏幽。进食完的冥狼独自坐在大雪地中,眼中的猩红魔光也因饕足而散尽,舔着爪子上残存的血迹,神情格外安逸。立在暗处的尹白霜面色古怪,夷然道:“冥狼……他是如何办到的?”弥路倏忽起身,额头上青筋暴露:“作弊!此子作弊!那是青铜世界的冥狼,并非是以他自身的手段战胜一河蜀辞,这场挑战胜败,本少君绝不认可!”宁非烟道:“少君殿下此言不妥,吾道如海,界之三千,世有修行者,可御剑、御妖、御鬼、御灵、御兽,但凡手中所御之物若能甘愿任由驱使对阵,又与手中的杀伐之兵有何区别?”弥路眼睛眯起:“你这是狡辩!”宁非烟缓缓吐了一口气,面上不见了往日的笑意,神色淡静道:“殿下何必急心否认此战胜败,青叶尚未转红,这便意味着战斗尚未结束,蜀辞大人不死之名,殿下以为只是世人单纯的歌赞不成?”弥路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那青叶当真是如宁非烟所言,半点红意未生,顿时心有所安。一旁弃人藏于桌案之下的手掌握拳,有鲜血自指缝中缓缓溢出。他不动声色道:“殿下无需心焦,那可是蜀辞大人,冥狼固然强大可怕,可这里是魔界,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未得青铜门世界的加护,翻不起什么风浪。”弥路觉得此言甚为有理,自天地初开以来,历经几个世纪的混沌之战都未能让蜀辞真正死亡。即便此刻冥狼不受法则秩序所影响,甚至招来真正的大寒武纪最多也只是将蜀辞冰封长眠,怎会永寂。想通这一点,弥路紧绷的肌肉随之慢慢松弛下来,目光变得极为期待地看向那片小世界。毕竟能近距离亲眼一观蜀辞的战斗,即便是在魔界之中也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事。虽说世人皆知蜀辞的能力是不死与魔兵,可即便是弥路、葬心等人,对于蜀辞的实力所窥,也不过是太仓稊米,冰山一角罢了。百里安如何不知这青叶世界的规矩,但凡入界者,胜负未分,不得离叶而出。既然他还身处于此境之中,那便意味着,此战尚未结束。风雪依盛。正低头舔爪的冥狼骤然发出一声暴怒凄厉的吼叫,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瞬间横越千里,远山雪崩,滚滚而下。掺假着大雪的风异常猛烈,扬尘播雪,飞砂崩走,天空变得昏暗、灰黄、混沌了,宛若即将坍塌。百里安沉默不语,面色隐隐发白,因为他发现他竟是无法将冥狼重新收入自己的影子之中。“噗嗤!”利刃切开肉体的声音响起。冥狼背脊间忽然破开一柄气剑。气剑无形,但喷流出的鲜红液体却是将剑的轮廓清晰绘出。冥狼倒在风雪之中,气机如断水江河一般,锁在那具躯壳之中,它痛苦嘶嚎,发红的眼眶里散发着仇恨的目光,狼口上下两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撑开。嘴巴大张的裂口直接被撕裂至脑后,它疼地在地上狂滚挣扎,却始终难以抵挡一道又一道的气剑破体而出。就在这时,一只冰冷苍凉的穿过风雪,轻轻地搭在百里安的脑袋上:“如果说你挑战吾辈的信心是来自这头小狼崽子,那真的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那只搭在他头上的凉手并未施以任何威压在上头,却依然沉重得如一座无法抗衡的山岳倾压于头顶。本应葬身于狼腹的蜀辞宛若凭空出现一般,飘浮悬立在百里安的身后。她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眸此刻好似褪色一般,色泽变成了极浅的银灰色,无法包含任何情绪,好似湖面上轻摇而过的风,空空荡荡,寂静到了一种空然的极致。若是百里安此刻能够回头,便可对上一双平静而恐怖的眼睛,如俯瞰苍生般看着他。已经被暮色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