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觉得有些可笑:“难道阁下今日不是来杀我的吗?”说完这话,宁非烟目光古怪地将他盯了许久。确认方才他那句话并无歧义,不过是简单的字面间意思,她眼中冰冷的杀意这才浅退了几分。宁非烟微显疑惑道:“你,可知我是谁?”百里安一愣,生死绝杀之际,没想到她竟有如此一问。不知其中真意的他态度仍是客客气气:“阁下乃是万道仙盟七长老,兼是魔界四河之主,青铜门一别,却是没想到姑娘本领通天,得魔狱幸无重伤,竟还能绝处逢生,令人佩服。”说到这里,百里安话语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红妆可知晓你无恙的消息?”宁非烟皱了一下眉,见他是当真不记得那几日发生了什么,更诡异的是,她离去之时并未刻意修整屋中狼藉痕迹,那苏靖当真是好本领,也不知是如何将他给欺瞒蒙混了过去。她唇边一笑。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公子此话问得……”宁非烟眸中似有烟波流转:“是在担心她吗?”百里安见她唇角时时含笑,眉眼里却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凉薄之意,在夜雨之中显得有些清冷。他只道魔族中人大抵冷血绝情,可当日在青铜门内,杀手红妆对她无疑是付了真心的。可是眼下,宁非烟在谈及红妆之时,言语目光里,有的只是漫不经心的轻佻怠慢。两相对比起来,百里安反倒是觉得那不苟言笑的冷漠杀手来得更叫人讨喜一些。百里安低头拂去剑上雨水,也不多说什么废话,陡然翻转剑锋,体内涌出的灵力无法灌入剑体之中,只能够依附在剑身表层。剑锋亮起淡淡清辉,光芒破开重重风雨,百里安与宁非烟两人之间的直线百米距离的地面间仿佛难以承受天策钧山挥舞时倾覆而来的罡风重势,数道狭长的龟裂出现在地面里。宁非烟神情不变,一点也不意外百里安的主动出击。她轻而淡写地抬起右臂,轻松架住了这一剑带来的沛大罡风。两人周围的雨丝骤然全部崩裂炸开,黛紫的衣裙在风中劲舞。她五指用力抓扣,无形而沉重的罡风竟是在她掌下发出恐怖的炸裂之音。地面间的湿土随石震荡暴起,青翠苍茫的重重参天古树被摧折而断,粗壮的树桩被炸成无尽碎片。劲风平复,裙衫垂覆。宁非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那个少年失去了踪迹。原来方才那一剑,不过是个幌子。林叶潇潇而落,宁非烟面含微笑,抬手摘来一片,轻薄锋利的绿叶在她指间轻轻打了一个转,屈指轻弹间,绿叶自她指尖消失,入夜不见。她闲庭信步般朝着那枚树叶消失的方向行去。不久后,宁非烟出现在一片峡谷之中,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深切在山壁岩石上的那一片沾血的落叶,沉默片刻,随即轻叹一声。这少年似是比她想象中的要难以抓捕许多。不过,她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她自然不会失算空手而归。雨夜之天,是最能够洗掩气息的天气,而百里安并非是人类,不用呼吸,没有体温的尸魔在夜晚天里,更难遗留出痕迹。而此刻,他的气息确实也完美地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宁非烟平静地看着雨水洗去叶间血珠,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只是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情绪。她看似随意的寻了一个方位,身影如烟轻盈而起,似夜下妖魅,恣意穿梭。……百里安并未御剑飞行,他在山林之中穿梭疾跑,翻过一座山岭。即使手中极为沉重的天策钧山对他疾行的速度带来了难以忽略的影响,但他也没有将剑收入碧水生玉之中。若非方才他反应极快的用剑格挡一下,那枚悄无声息的一枚轻叶怕是已经贯穿他的心脏。生死一线,是天策钧山抵消了那枚叶子中所蕴含的可怕之力。可饶是如此,他也只能够勉强让那一叶的攻势偏离轨迹,最终还是在他肩头撕裂开一道血口。伤口不大,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处理包扎,在剧烈疾跑间,伤口里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渗透。不多时,他半边身子就像是刚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他全程都没有回头,在极短的时间里与方才那片森林拉出了极远的距离,他感知不到任何危险。同样的,他也感知不到半分属于宁非烟的气息。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清楚,只有看不见的危机,才是最为致命的。天空之上的阴云积压入墨,小雨转大雨,雨点敲打在身上,砭骨的寒!他感应不到宁非烟的存在,但这片风雨极为诡异,仿佛已经成为她视线的一部分。百里安并非漫无目的地奔逃,在御剑途中,他有将自己所见的人间地形大致记入心中。他穿过森林与山丘,雨意始终未歇,最终,百里安来到一座隐秘的山谷深处,三面皆是深山绝壁,若想继续前行,必须御剑飞行。这片山谷死寂,听不见任何鸟兽虫鸣,在未进山谷之前,百里安满身风雨寒气。可是当他踏进这片山谷之中后,风雨骤歇,上空乱云飞渡,一轮透着几分绯红之意的残月冷悬与天穹之上。山谷空寂,基本不见什么绿植,大片大片的枯藤老树覆于黑沙荒地里。草木皆枯,依稀有几片枯叶沾水,阴潮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霉臭。百里安就在这间山谷之中停了下来,并没有御剑的意思,他来到一条小溪边,捧起溪水将身上的血污简单处理了一下。正包扎打结,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这是打算束手就擒了?”百里安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随眼一扫,便看见溪河水中的倒影里,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他一言不发,双手握紧天策钧山剑,两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