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低头静静地看了一眼那燃烧的火光,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脚。收回来时,还不忘用靴底将一只不知从哪横走出来的软壳小螃蟹给无情碾进了沙土里。举止多少有些幼稚。那刚换了壳子的小螃蟹摇头晃脑艰难地从沙坑中挣了出来,方才还张牙舞爪地两只大钳子都被可怜压得凹瘪,看起来一点也不威风凛凛了。遭受无妄之灾的螃蟹君,当真是欲哭无泪。它只是借个道的小螃蟹,又是招谁惹谁了?百里安很快将冰海之上的尹白霜带了回来,险而又险地避开那四道倾天雷柱。但正如方才一般,雷柱中的电光疾闪,紧咬着七烬步的轨迹方向急劈而来。苏靖抽出斩情,一剑截斩闪电,却如击实物,迸溅出强烈的金石之言。闪电逝,剑气崩。锋刃被反震得嗡颤不知,苏靖暗自蹙眉,反噬回来的雷意让她整条手臂隐隐发麻,就连右手处的那道灵力节点都凝滞难通了起来。这雷霆闪电,当真是诡异得叫人头疼心惊。她正拂去剑锋上残存的雷霜电焰,便察觉道一个冰冷的目光充满敌意地朝她方向刺来。苏靖玉雪雕琢般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提着剑慢慢走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说得还真是有道理。”长夜正无声,前一刻尚且顺口提了她一笔,眼下她便不知好歹地撞进了视线中来。这鬼,说得自然正是尹白霜。真不知这是什么孽缘。百里安抬首看看面色一如往昔清冷的苏靖,又看了看红衣沾血伏地不起的苍梧宫大小姐,便是想起了锦生对他说的那个警告之言。世上有两个生得顶好看的女子,却都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她们少年时期便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这两个女人都是疯子,不碰在一起倒也还好,若是两人撞在了一处,那可真是鬼神皆畏。百里安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是妙不可言。初入鬼山之时,他见到了半死不活的苏靖姑娘,遇上杀气腾腾的尹大小姐。如今立场却是彻底颠倒了过来,杀气腾腾的尹大小姐依旧是杀气腾腾,但被雷劈得貌似也挺惨,半天站不起身来。反观苏靖姑娘,她漫步而来时的气质虽说是雅正端庄,清姿皎洁,自有一番从容到骨子里的优雅。可是她提剑映清颜的模样,不得不让百里安怀疑,她手中的剑是否下一刻就要落在尹大姑娘的脑袋上了。尹白霜那双生得如杏花春雨般的眸子陡然一凛,唇边未散的血让她平添多出了几分煞气,她似讥似嘲:“原来太玄宗苏靖你常常都是将我挂在嘴边的,还真是叫人倍感荣幸。”一人冷笑。一人冷淡。但周围气氛却无端开始剑拔弩张了起来,两人目光交触,简直可以擦出比海面上还要恐怖的电光来。空气中的烽火味儿越来越浓,百里安忙出声打破两人间愈发恐怖的气场,问道:“尹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以她的修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被吸入这个世界里来的。尹白霜似是懒得再多看苏靖一眼,偏开了视线。许是因为方才被百里安冒死相救,又或许是因为他勉强算的上是她的一个‘朋友’。她擦去唇边血迹,冷声道:“托那嬴袖的福,二境鬼草毁于一旦,三境青铜门忽然大开,万里植物尽数坏死,一株鬼草未能存活,我便只好借着门开,来此寻草了。”百里安听得鸡皮疙瘩直冒。这心是得有多大啊,采草采到这不要命的份上,他也是佩服得紧。“呃……姑娘在四日前,难道没有收到剑言之声,前往中庭青铜树返回人间的消息吗?”尹白霜表情薄凉:“我不喜欢往人堆里扎。”不论是天玺的人,还是太玄的人,她都不怎么喜欢。她是无处可归终日与小鬼为伴的荒魂,入不了他们路遥马急的人道中去。所以她宁可选择一条沉寂在夜与黑暗的艰险之路,也不想与人大道同行。的确,百里安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人双剑,一壶一玉一小棺,独行在无人之地。像苏靖这般清冷孤独的一个人,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身边尚可见温含薇那样的女子陪伴在右。而尹白霜,她似乎身边永远再难容下半分位置给第二人了。百里安将灵力缓缓渡入她的体内,为她调养震荡的气息:“尹大姑娘可是会神闪术?”尹白霜眉头似有意外地轻扬而起,面上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苏靖,道:“一向惜字如金的你,居然将我会神闪术的事都告诉了他?”苏靖并未说话。尹白霜那双杏眸转为冷冽寒人,萧瑟的眉目间是压不住的冷漠:“前尘旧事别今日,明朝日月换新天。”“呵……苏靖,你也不过如此了。”苏靖指尖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情绪:“你觉得现下是说废话的时候吗?”尹白霜冷哼一声。苏靖面色愈发冰冷,声音却是极轻的:“还是说,你想要你棺中那只小鬼同你一起永世流离在这种鬼地方?”一击命中要害。纵然在苏靖面前,百般要强的尹大小姐,也不得不阴沉着脸妥协了:“苏靖,哪怕是同你各求所需,我都觉得恶心。”苏靖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推开百里安贴在她背心处的那只手,也是一脸反感地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一边渡入灵力,一边凉凉说道:“恶心也给我忍着,待到‘共’求所需的时候,你不还得委屈死?”话落尾声,淡淡嘲讽。尹白霜感受到她的灵力缓缓注入自己的体内来,虽然温暖养人,但她仍是厌恶,哈笑一声,觉得无比可笑:“苏靖,你觉得在这世上我还会沦落到与你同求需要一物的地步吗?”她以为苏靖指的是天道之子的那个身份。苏靖脑袋微不可查地歪了一下,幂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