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已散,只余残湿之意飘散在空中,红妆摘去眼上的衣带,怔怔看着那个不知死活一去不返的少年,心绪颤动。她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喃喃道:“他怎么敢的……”司离面上遮目衣带未解,唇角一勾,看起来心情不错:“无心知畏,自然不惧。”天空中的浮屠水牢开始一根根崩塌成为连天的暴雨,少年与辟鹚鸟已经全然变作了一片血色的风景画。极寒的暴雨每一丝都染上了可怖的龙威,淅淅沥沥的冲刷着百里安的身体。每一记都如同重锤般砸在他的身上,发出坑坑噗噗的沉闷声。暴雨将他身体上的鲜血洗净,露出苍白的面容与肌肤,但很快又有新的鲜血从他的肌肤毛孔里绽放出来,浸透得如血人一般。辟鹚鸟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饶是冷漠的魔族刺客红妆,也不忍地偏开视线不愿多看,她低声道:“我觉得他十分愚蠢,这是无用之功。”司离不可置否道:“亦如你愚蠢地试图复活魔君?”红妆被呛得面色一堵,随即道:“即便他成功将大蛇引来这里,他也救不出那个女孩,大蛇为龙,光是它腹部上的龙鳞便不是他能打破的界限。”司离倒是不反对这一点,她语气漠然凉薄:“可唯有让他真正知晓,那界限的存在,才能够认清楚自己的实力,虽说勇气可佳,但为人类的情感所左右,这一点,的确很愚蠢。”红妆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很是不解:“他既然是你的同族王弟,为何你丝毫不担心他。”“我有何好担心的。”司离嗤笑一声,很是平静道:“该给的东西都已经给他了,虽说过于年幼稚嫩,他无法运用那东西所藏的真正力量,但也足够庇佑他不会葬身大海了。”红妆听得愈发懵懂不解。这时,海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半空里寒意大作,浮屠水牢骤然凝结成冰。海面上凸出的坚硬礁石被那寒意一扫,覆上一层厚雪冰霜,咔嚓一声冻成粉尘没入大海。数十里方圆的海面齐齐下陷成一个恐怖的半圆,足有百仞之深。无数蠃鱼死于其中。辟鹚鸟羽毛凋零,巨大的身躯也同坠大海之中。百里安的身体亦如那些漆黑的礁石,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仿佛像个雪人一般。他脚下踏出一圈火浪,衣衫轻振,厚雪簌簌而落,苍白的肌肤瞬间多出青红交加的恐怖冻痕。“海中礁石,历经千年风霜而不朽,一遇龙息而尽枯,尸魔一族的肉身天赋果然一绝,在如此恐怖的冰寒龙息下,竟然还能够保证身躯不坏。”见此一幕,红妆不由出声点评道。司离未语,她轻蹙眉头,抬掌捂了一下心口,眼底微染迷茫之意。她缓缓抬起头来,翡色沉沉的双眸里仿佛有两颗星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点亮了。司离看向那个踏着火浪一步步朝着大蛇逼近过去的少年,捂住心口的手指蓦然收紧了几分。冰冷胸膛下的那一抹悸动,细微得宛若错觉一般。这个错觉让司离联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却又隐隐不可置信。手指慢慢松开,掌心轻柔心口,仿佛似欲将那点错觉揉散,她的目光恢复深色的平静。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宛若自嘲般的弧度:“在胡乱开什么玩笑。”浮屠水牢彻底崩决,在大蛇高高弓起的龙脊重新落入海面的前一刻,百里安已经飞身而至,左手紧紧抓住它腹下因为愤怒而早已倒立而起的一片龙鳞上。堪比神兵般锋利的鳞片直接破开他掌心的血肉,倒立而起的鳞片缓缓收贴回去,巨大的碾压之力几乎要将百里安的四根手指碾碎一般。手掌一片冷僵,百里安只觉自己的手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仍旧稳稳的挂在大蛇身上。“疯子。”红妆面色震撼,看着那巨大弓起的龙躯陡然间绷直落下,如同天人的一记雷鞭,压着百里安的身体重若万钧般狠狠砸落在了海面之中。龙躯两侧掀起的巨浪足有千仞之高,红妆脚下所立的这片岛屿直接在这股巨力之下四分五裂,尽数崩塌毁灭。她横身一闪,抱起司离跃入天空之上,招来法器踩在脚下。而大海之中,气浪阵阵,声势之浩大,丝毫不亚于一场小型火山的爆发。红妆苍白着面色,目光担忧飞快扫视海面。她不认为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活下来,纵然尸魔肉身天赋为六界最强,如何能够强得过灭迹于天地之间的古老龙族。她并不在意那少年尸魔的死活。但是那少年身上还带着她们的魔君陛下。早知那少年如此不要命的胡来,说什么也不能任着魔君陛下的性子将她交出去了。红妆心急如焚,正欲冲入海中施救,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极低难抑的呻吟声。她豁然一惊,尚未去看这位王族尸魔,抱住她的手心里就是一阵恐怖的灼人滚烫,宛若烧红的碳火快要将她的掌心灼穿一般。红妆面上不由露出骇然之色。尸魔乃是常年失温的死灵之物,无需呼吸,更无体温,何以现下她的身体竟然滚烫得超乎常人。司离手掌死死压住心口,喘息不止,面上神色看着十分痛苦,可是一双眸子却烧得极为明亮,蹙着眉一眨不眨地看着翻涌不断的海水浪潮,生怕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一幕。“吼——”伴随着宛若天地间响起的第一声龙吟,沉寂的海面再度爆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漆黑的龙躯破海而出,世间一切的声音在这片龙吟里都仿佛变得极为渺远不可闻。海水冲天,浪仞几乎直达天际,洪水翻腾,漫天暴雨里,黑云再次凝结,隐隐爆发出雷动之声。红妆惊呼一声,只见大蛇腹下成五爪,鳞片流溢着皎洁的光辉,独独失了那少年的身影。但是这并不值得她如此失态惊呼出声,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