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拭去唇角血迹,摊开手掌,那枚愿珠中的光泽瞬间黯淡无光,凉幽幽地落入到了他的掌心之中。那巨大的骨架怪物正是怨气凝结固象化出来的鬼物,万物相生相克,怨力的克星,自然是那些受到了超度化为功德的纯净愿力了。虽说二者之间的力量皆源自与厉鬼之身。但其区别,却是天差地别。只不过溺死妇的愿力有限,其中的信仰愿力在方才脱困之时便已经消耗一空。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派上用场。他点了点头,朝方歌渔微微一笑,道:“别怕,方歌渔养的尸魔可不弱。”见他还有心思调侃,方歌渔方才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又沉回了肚子里,她冷哼一声:“怕?你何时见本小姐胆怯过。”百里安笑了一下,就在这时,断去五指之痛的白骨怪物自半空之中隆隆起身,而属于季盈姑娘的那具骸骨此刻不仅仅是一只手臂被吞了进去,大半边身子都没入到了那众多白骨之中。似是在那枚愿珠之下,这副骨躯之内的力量受到了损伤,正迫切的需要极大的怨力来弥补。季盈身边盘踞的那些尸骸们,宛若受到了诅咒的恶灵一般,张牙舞爪地用它们森白的臂骨抓住她的身躯,朝着那巨大的身体里狂塞进去。百里安深深地看了方歌渔一眼:“你在这里等我。”方歌渔一把拽住他染血的衣袖,道:“这种等级的怪物不是你我能够对付得了的,幽鬼郎杀了这么多人,创造出这样一个怪物,娘娘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先离开这里,请娘娘出手。”百里安摇首:“来不及了,季盈姑娘若是被那个怪物吞进去,便永世不得轮回了。”方歌渔有些气恼:“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尸骨,你一个人救得过来吗?”百里安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着方歌渔,指着季盈那具骸骨的方向,问道:“方歌渔,你莫不是看不见她眉心的那缕灵魂?”方歌渔一怔:“我怎么可能看得见那种东西?”“如果我说,季盈姑娘的灵魂尚未全灭呢?”方歌渔松开了他的衣摆,看着他认真道:“我同你一起去。”“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臭小孩!你这是在命令谁呢?!”四野卷起了凄厉的朔风,天空下的飘雪四处纷飞,吹动着两人款式相近的红袍。百里安没有再继续反驳她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棺面上的朱雀雕花片刻后,才抬起首来朝着方歌渔轻轻一笑。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方歌渔就撞上了他那双温柔地近乎隐晦的眼神。她分明可以自己御空飞行,可在这样邀请共战的目光注视下,鬼使神差的,她将自己被风雪吹得冰冷的小手交在了他的掌心之中。同样冰冷的手掌反握住她的手,可是下一刻,百里安却做出了一个让方歌渔瞠目结舌的举动。他立于古棺之上,握着少女的手掌,然后单膝跪下。挺拔修然的腰微微压弯了几分,将冰冷的额头抵在她的指尖。他低头笑着说道:“我会将这次试题的答案带回来给你,所以还请大小姐乖乖听话藏起来,可以吗?”那冰冷手掌间的体温几乎让她一时间心乱如麻,现下她甚至无从去追究这小子是哪里来如此强烈的自信。只觉得自己心中深处,唯一致命柔软的一块地方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重重撩擦了一下,又软又痒,却恼人地挠不到痒处。她手指微蜷,却并未抽出来。指尖滋生起一种奇异的酥软,风雪擦过,不寒而热,撩动心灵难安。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回应他的话语。或许是在这片风雪连天的夜宇之下,她很没用窝囊地红着脸点了点头。不然,他怎会那么快的站起身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才转身离去。不过,这一次,也是方歌渔生平第一次,想要认认真真地获得一个满分的答案。百里安行于风雪之中,将手掌贴近心口,很奇怪的感觉。没有心跳,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可是这一刻,又是什么在身体深处里沸腾不止呢?他坚定而深邃的双瞳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了那座白骨如山的巨骸,百里安无从追究这种亢奋的情感因何而起。这自然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小鹿乱撞。从他踏足这片荒宅起,直至看到眼前这尸骸如山的一幕,体内那种高涨沸腾的喧嚣,便仿佛到达了某种极致的境界。百里安自认为他并非是那种嗜血好战之人,战场上的鲜血与冷铁,并不能让他感到兴奋与共鸣。他并不会沉浸于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他也无法从杀戮之中寻得快感。可是现在,他却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他准备的战场与舞台。这是一场,只属于诡道的战斗!摒弃了一切的剑法,自闭了体内觉醒的两道灵力节点,拒绝与天地间的灵力发之共鸣。百里安点燃了属于黑暗那一方的血色双瞳,他眼底的情感从火热的战意到麻木的冷漠,紧紧只用了一瞬之功。他无比自然地伸手探入袖中,这个动作仿佛做了千百次一般。而袖中那枚短笛所安放的位置,也仿佛一直未变,如早已形成的习惯一般,不用多余的动作去摸索探查,就直接握住了那枚短笛。冷玉的质感,让他心中多出了一丝遥远的怀念。温姐姐果然没有骗他。这枚短笛,一直都是他的东西。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他。这是属于他的,一直想用却又不敢用的武器。宛若生命中不被允许的禁忌的力量。可是此刻,他的生命已止,他存在的本身就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禁忌。当禁忌握住了禁忌,自然也就打破了拘束他身的囚笼与锁链。不必在顾及那么多的忌讳与牵挂。因为他是司尘,无人能够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