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如线,在磨石的凹陷的纹路中流淌,这才慢慢继续补充出另外一半太阳的图案。咔嚓一声,两只石鬼的眼睛珠子,在太阳图案被鲜血之色布满的瞬间骤然变得通红一片。各自双眼之中,纷纷激射出一对血色的锁链,将百里安与方歌渔的身体紧紧捆束缠绕。百里安面色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方歌渔面色惨白,不见半分桀骜,也很是慌张:“我体内的灵力,在不断被吞噬……”跪在地上的季亭肩膀忽然簌簌颤抖了一下。这时,荒宅之中,不知从何方而来的杏花开了,夜风一吹,纷纷卷卷而来,猩红铺满天霜白雪。他缓缓抬起头来,手捂着脸,肩膀颤抖得愈发厉害。起初或许会叫人以为他是吓破了胆,在涩涩发抖,可是下一刻……“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从隐忍的低声颤笑,到放肆恣意的大笑。指缝之下,哪里还见得贫寒书生的胆怯目光,兴奋大睁的眼睛里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笑得肩膀狂颤,眼泪都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虽然此刻打扰你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你笑得这般开心,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忍忍再笑,因为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在后面。”方才还脸色阴沉如水的百里安唇角一弯:“毕竟这个磨石真的就快要被我打开了。”随着他话音落下,百里安漆黑的双眸里闪掠过一丝极快的血色光影,只听得那轮被鲜血填满的大日砰然一声,炸裂得石料纷飞,血珠飞溅。竟是直接被撑爆开来!方歌渔眼底的惊慌也化作了戏虐的冷笑。捆缚在两人身上的血链开始褪色,化为精气散尽的灰白之色,紧接着便如烧烬的碳火一般纷纷瓦解崩塌成尘屑,随着纷舞的杏花一同被吹离。百里安抖了抖手,掌心伤口飞速愈合。方歌渔也不以为意地取出一根星针来,随手扎了,伤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毫发无损。倒是脚下的那黑色磨石,四分五裂,缕缕肉眼可见的阴气如雾般蒸腾上来。莹绿莹绿,还泛着尸骨的磷火。百里安后退两步,走到浑身僵硬住的季亭面前,笑道:“何时值得你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也让我们开心开心吧。”他拍了拍季亭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沉痛之事,你一遇见我就是磕头痛哭的,实在难得见你笑得如此真诚了。”季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连连抽搐,口中不断吐出乌黑乌黑的鲜血,腥臭无比。他张狂大睁的兴奋眼睛也是剧烈一缩,仿佛刚从溺死的绝望中被救回人间般,他大口大口喘息呛咳着,目光痛苦而迷茫地看着百里安。“恩……恩公,方才……发生了何事?我心口好痛,像是有火在烧。”百里安面上诧异,随即陷入思考,半晌才语气沉重道:“看来鬼泣珠对你的影响极大,真是太可怕了,须得尽快解了这诡异的诅咒才是,不然你当真要沦为鬼怪一流。”季亭一脸心惊肉怕:“还请恩公救我!”百里安点了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季盈姑娘。”平静的夜色里,业火燎天,草木霜雪已成灰,天幕之下,熊熊的火光与纵横的剑气不断纵横,天空之上时而有阴雷龙蛇惊走,划破亘古的黑幕。被黑暗所覆盖的荒宅一隅,碧色的幽幽阴火将空间都焚得一片扭曲狼藉,遥隔相望,宛若地狱的大门被开启一角,来自地狱的鬼焰流至人间。就连苍穹之上,连绵夜雪厚云也无法掩其的寒月冷华在这场斗法之下变得黯然失色。显然幽鬼郎与鬼剑公子嬴袖已经战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如此浩大声势,莫说内城,就连边城之外的草原部落,都将这片天色的异变尽收于眼底。巍巍高楼,寒风席袍。风带着雪花,将城楼一角的灯笼吹得摇摇作响。两名男子,在夜下推杯换盏,相识对酌。摇风夜语,花瓣如雪,坠入杯中。这位来自十方城的大公子往唇间送酒的动作顿时停住,看着杯中猩红花瓣,如血漂浮于清冽的酒水上,映得人眉目深沉。他一副倒足了胃口的模样,将杯中酒倾洒下楼台,朱红锦袖随着吹拂的酒线一同飘摇。大公子方卓杭轻抬一声,那双沉稳平静的双眸在看向西方时,不禁流露出几抹忧色。“小渔入城也有些时日里,也不先来瞧瞧她的两位哥哥,就晓得凑进内城里瞎胡闹,幽鬼郎那种腌臜之物,有甚可好招惹的。”二公子方卓仲眉目生得风流多情,比起大哥那沉稳端方的模样,他便就显得年轻气盛许多。他拈起杯中的一片沾着酒水的杏花,勾唇无奈一笑:“小霸王的性子大哥还不知晓吗?哪里乱得厉害,她便爱往哪里钻,不惹下一番泼天祸事,哪里肯善罢甘休。”他长叹一声,双腿无甚姿态可言懒懒地翘放在桌案上:“闹吧闹吧,日防夜防总归是家贼难防的,父亲原本都将她的名额帖给扣了下来,就怕她在娘娘眼皮子底下闯出祸事来。可咱们都低估了城里头那些见不得光的影子力量,这好端端压在父亲密室的名帖居然还是落在了丫头的手中,不可劲儿闹上一闹,怎对得起暗中做手脚的小老鼠们。”方卓杭眉头微动,转身看着他,神色古怪道:“听二弟的意思,是小渔她……”“不不不。”方卓仲连连摆手,笑道:“就丫头那性子,哪里做得出这种和风细雨的事情来,若她有意这片仙陵城,当初就不会拒绝娘娘的收徒之意,这名帖……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送到她手中的。”二公子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冷意:“我可是听说,丫头入城第一日,就被万道仙盟的人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