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渔任由百里仙仙体内气机爆裂,经脉震断。染血的剑鞘在贯穿百里仙仙手臂之后,去势没有半分犹豫与停歇,速度未减,犹如一道出弦而笔直的利箭,朝着幽鬼郎的心口轻轻点去。剑鞘顶端,兀自有着鲜血淌动,四缘空气里还残留着白色的气流痕迹。尚未抵在幽鬼郎的身体间,依附在剑鞘前端的气流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将那宽大宽松的黑袍压出一个小小的折痕。剑柄出的幽蓝宝石就在这时发出一声裂音。方歌渔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无情,还有一丝不似她平时眼神的残酷。这时,谁也不曾注意到,那宛若无底幽海的宝石之下,有着一道金色的竖瞳,张开成锋利的一线。那只眼睛,宛若来自远古,无比威严,无比高贵,又无比漠然无情。幽鬼郎前一刻还十分自信,纵然这看不出任何门道的一剑点在身上,不过是中些阴招,损伤阴体罢了。可这一瞬,透过那一片血色,他看着少女的那双眼眸,宛若被深渊凝视一般,遍体浑凉。甚至忘了思考。在这个短暂又漫长的一剑下,他忽然心中升起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或许,女尸荷砂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定,对于她而言,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他或许真的……该到了下地狱的时候。被一个开元境的黄毛丫头……这是什么人间笑话!百里仙仙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方歌渔手中的连鞘剑虽然并未伤及要害,可若是在逼近贯穿一寸,那爆裂摧毁性的气机将会直接波及幽府。就在这时,一只黑羽重重落下,点在了剑鞘首端上,然后就死死地沾覆在了上面。仿佛似有寒鸦自正浓暮色里振翼而来,带着荒凉的寂意。此间,鬼气忽然变得浓烈了几分。那轻若宣纸的黑羽压剑,染血的剑鞘竟是再难毕竟几分,温热的血珠在冰冷的银灰剑鞘上凝结成血色的霜珠。而此时,方歌渔的剑鞘距离幽鬼郎的心口只有一寸。在这一寸之间,忽然凭空生出一只干净的手掌,拾起剑鞘首端沾染的黑羽。指间夹羽,羽锋在剑鞘上轻轻一击,动作比方歌渔如尘般的剑意还要轻,两相击撞,却是爆发出洪钟一般的轰鸣巨响。方歌渔手中的剑被逼得生生倒退抽离,剑柄出显出一抹裂痕的幽蓝宝石则是如同寒冰粘合一般,重新冻结愈拢,再也寻不出一丝痕迹来。宝石下的黄金竖瞳,则也是如同黑暗之中被浇熄的火焰,无人察觉的燃起,无人察觉的燃灭。在众人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道修长如竹的身影。这是一名身穿大红判官袍服的青年,衣间绣金线朱雀暗纹图腾,腰环白玉带,头戴折乌帽,那是中幽皇朝王室子弟方可穿着的判官猎衣,中幽皇朝素来以红为尊,以金为王。一只赤瞳寒鸦,正曳尾垂羽地立在这名青年的肩头,啄着羽毛。能够做出这身打扮的,怕是寻遍整个中幽皇朝,都寻不出第二位来。中幽太子,嬴袖。这位有着鬼剑公子之名的青年,扶稳虚弱软倒下去的百里仙仙后,便朝着方歌渔露出温怒的目光。然而,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幽鬼郎便是一声冷笑,从女尸荷砂的短暂缚束之中挣脱出来。方歌渔无疑因为这一下耽搁而错过了最佳的绝杀机会。幽蓝宝石的自封,剑中力量被中扰而陷入自封状态,在剑柄与剑鞘相合的缝隙之中,溢出冰冷霜寒的剑气,将拔剑的剑口凝结出一团厚厚的冰。就连握剑的右手,亦是无法逃脱地覆上了一层青白的霜寒之意。方歌渔眼底之中的深色之意一逝,身体一歪,用剑撑地方才勉强站稳。她脸色惨白,还未调整呼吸,那一方的幽鬼郎却是直接无视嬴袖这名不速之客,一身杀机尽袭她一人,在震开女尸荷砂之后,他身形隐掠,侵至方歌渔的面门之前,一掌隔空拍向她的面门。暗雾般的邪恶阴力,将他整只手掌覆盖。雾本该是没有实质不占重量的缥缈之物,可这一掌落来,却是给人一种重若山岳之感,宛若一尊漆黑巨大的鬼山隆隆压来,掌风甚至都霹雳出了鬼泣的恐怖之声。掌意未至,四面八方凡是有重量的东西,都难以挣脱地朝着他手掌方向卷至过去。甚至是稳稳而立的鬼剑公子,身体都难以抑制地朝着那个方向倾斜栽去。他面色有些发白,似是没有想到这名厉鬼竟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但出于方才方歌渔那极为狠辣毫不留情的一剑,嬴袖对她性格微有不喜,稍存了迟疑之心,于是便迟了最佳的搭救时机。幽鬼郎的鬼掌如山崩塌落。方歌渔身前笼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如同被死亡包裹一般。她嘴角泛出一抹冷笑,目光冰冷,看着的却不是即将杀死她的幽鬼郎,而是嬴袖。临死之际,她这般想着。分明这小模样长得不是一个令人生厌的货色,做出来的事怎就这般不讨人喜欢!这世上,还真就没有一只雄性动物,有她养的小尸魔来得可爱讨喜。方歌渔心中是这般念想着的。面对死亡,也就仅此而已了。她并非自怨自艾之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想着‘若是此时此刻,我还能见某某人最后一眼便好了。’这种小家子气的念头。她讨厌告别。也讨厌这个世界上,来自任何人惺惺作态的眼泪。她想要的,不过是……不过是什么?这个答案来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世事就这这般捉弄人。她前一刻还想着不见也成,随便怎么找吧,有本事你就来拍死我好了。下一刻,心中一点也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却是像个话本里那般可笑的英雄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前,用那道并不怎么高大宽阔的背影,站在了她的目光里。红袍轻袖下,甩出一道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