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温含薇口中所说的,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可是,这并非他想要。
百里安将手掌那展帕子小心郑重的叠好收藏。
无关男女风月,只是他能够感受到从这个人间尘世里得来不易的友情与善意。
对于尸魔而言,简简单单的一张帕子,过于美好温暖,这不是什么理所当然就能够握在手中的东西。
所以,他必须珍视,珍藏。
他看着温含薇,在这片漆黑斑驳的世界里,他的眼眸明亮又冷静:“没有梦想,何必远方,温姐姐不愿告诉我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理由,如此也好,对于太轻易追溯到的回忆,对我而言,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
纵然身死血寒,他也不愿陷于枯寂。
温含薇静静看了他良久,终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以前我只知你性子温吞,原却不知温吞的外表之下藏着这般倔强,如今对你,我确实不便多说什么,因为你的身世,牵扯太多。”
百里安嗯了一声:“无妨的,往事待可追忆,对于我而言,也并非全然无果,至少……”
他忽然捏起拳头举起,在温含薇的肩头轻轻捶了一下,笑容如破开阴霾的阳光:“我现在记住了,温姐姐是百里安的挚友。”
温含薇一怔,眼前这少年看向她的眼神又柔又乖。
她也有模有样地捏起拳头,有些笨拙认真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清冷的面容间也浮现出一抹笑意:“嗯,挚友,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落雨潇潇,二人头顶上方,早已撑起一道淡淡金色的护身结界,无一丝落雨沾濡在两人身上。
温含薇以剑念又在百里安周身三米之围设下重重结界。
然后嘱咐道:“你昨日伤得很重,虽然喂了你一些血液,可是你我之间修为相差太大,须得好生炼化才可行动,我也是第一次入乱幽谷,不知前方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危险,你太弱了,在此等我,不要乱跑。”
这一声太弱,怕是百里安这辈子听过最直接的话了。
并无恶意,而是温含薇本身就是这种直率的性子。
他苦笑不得,也没有坚持逞能。
温含薇起身正欲离去,袖子忽然一紧,却是被百里安拉住,她回眸道:“不要怕。”
百里安看着她温润的红唇,平静的面容间似是迟疑,又似疑惑。
虽然今日一番对话,让他与温含薇起了几分亲近之意,分明没有一丝记忆,却不会让人感受到陌生与疏远。
可是……昨夜那一吻。
很显然,绝非友人之间的亲近行为。
“我不是怕,我只是……”百里安迟疑。
有心询问昨夜她为何如此,可迎上温含薇那双温润如玉且异常诚挚的眼神,便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没什么,就是想跟温姐姐说,你的笛子掉了。”他将那枚白玉笛子放入她的掌心里。
温含薇握着玉笛,目光似是恍惚了一下,眼神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似古怪,似诧异。
她说:“不,这不是我的笛子。”
修长漂亮的手指将玉笛轻轻转了一圈,然后动作灵巧地塞入他的衣襟领口之中:“这是你的笛子。”
“我的……笛子?”百里安怔怔。
温含薇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目送她翩然离开结界阵围,欣长的白衣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消失不见。
百里安倚靠在荒石一侧,开始闭眸冥想调息。
温含薇说得不错,他与温含薇之间的修行实在是相差甚远。
昨夜得她相喂鲜血,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却是极难吞噬炼化。
腹中那枚尸珠缓缓转动,原本一颗透明的尸珠,此刻早已鲜红如血珠一般,其中承载着的,正是那充沛强大的血气之力。
百里安曾经吞食过锦生的鲜血,那股浓郁的、几乎每一滴鲜血都充盈着无匹的灵力,让他冰冷的骨骼与鲜血沸腾叫嚣。
而温含薇的鲜血质量更是远胜于锦生,光是昨夜那一口鲜血,怕是抵得过吸干十个锦生全部的鲜血的灵力了。
就连奢比尸那样强大古老的尸魔,其尸珠似乎都有些承载不起这一口的鲜血之力。
尸珠表层甚至都隐隐开裂,有充沛的血气从中流露出来,淌入他体内的丹田经脉之中。
如雾般轻盈的血气,却给他一种快要撑爆经脉的胀痛感。
此刻的确不适合起身活动,必须尽快炼化体内的鲜血。
虽然百里安完全看不透温含薇究竟是何修为,但此刻内观尸珠里流淌的血气气息,便可以很肯定,温含薇跨过了那道天人之坎,正是锦生拼命苦修一生都未曾达到的渡劫之境。
渡劫之后,便是人间仙人,若非温含薇有意控制自己的仙血之力,即便鲜血被尸魔所饮,非但剥夺不了半分灵力,反而还会被仙人之血直接净化成人世间的一抹灰烬。
百里安丝毫不敢大意对待,徐徐运转起神府之中所藏那一指粗细的青色剑气。
剑气引诀,存于记忆之中那未知名的神秘功法像是沉寂了几百年的灰尘里,透出了一抹光。
如一把钥匙般,带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