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间一只修长的食指轻轻叩动。 指尖如人偶师般牵引着一根极细极细的紫色雷丝,姿态超然若举,宛若根蒂在手,一线不乱,任由海中乱影狂袭,他仍自行止在我,去留任其自然。 李半生自然也是识得那海中显出真身的龙鱼鲸,此等凶物竟藏在十方城外的西北海中?! 她不由自主地招出佩剑楚厥,眼底战意微凛: “不论是龙鱼鲸还是堕魔丰虚,都是人间毒瘤大害,他怎可放虎归山?” 苏靖步步行下城楼,澹色道:“阿娘何时患的眼疾,他指下雷法未灭,正以神通追踪其迹,谈何放虎归山。” 李半生面色一窒,自家女儿虽面上不显,但到底这几日下来对她是生了情绪的,言语之中的刺终归是藏不住了。 她极目望去,果见百里安抬起手臂,支起手指,指尖那一缕雷丝逆风飘起,他随着那飘动的雷丝,朝着西北海域远远追出。 李半生见此不由一怔,道:“他为何是这副撒饵钓鱼的姿态?那两大凶物都是极大的隐患,为何不在城外拿下,集合众人之力,将之降伏镇压? 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一人之力,能够抵抗这两大至凶之物不成?” 对于李半生的不解与怀疑,这回苏靖也没了言语。 因为就是连她也猜测不出,百里安因何要多此一举,将龙鱼鲸与丰虚放远了再追。 他是想从这片海域之中寻找什么东西? 牧云夜目光微瞥,看见了陷入沉思模样的方歌渔,略感惊讶,随即半嘲半笑道: “原来这位姬公子也不是什么计划都会同方三小姐交代的啊。” 方歌渔没有应他的话,只是不知为何,心头无端不安起来。 她皱眉看着百里安已然远去的身影,沉吟片刻,还是召出金车,追了出去。 城中修士好不容易渡过此等劫难,一些怕死的哪里还敢在城中多加停留,赶紧御剑逃一般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牧云夜却是追寻着方歌渔离开的金车背影,饶有兴趣地追了上去。 苏靖尹白霜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未说话,一人扔了一颗白子,消失不见。 一人足踏红莲,摇曳而起。 李半生忧心百里安一人根本没办法对付堕魔丰虚,也召令众多弟子,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北海追了过去。 丰虚坐在龙鱼鲸的巨大犄角之上,满目都是沉戾狂躁之色。 鲜血不断沿着他森然开裂的头骨流淌而出,衬得那那张血气森森的脸庞愈发狰狞血腥。 他低头用那只猩红的独目死死地盯着龙鱼鲸后颈一处并未被鳞片所覆盖的皮肤。 喉咙不断抵耸蠕动,发出急促的吞咽之声。 龙鱼鲸沉闷的声音从海水之中响起:“丰虚,你若敢咬食吾的话,吾必将你扔在海中,任你自生自灭!” “本座知道!”丰虚捂住眼睛,眸中嗜血的红光忽闪忽明。 他艰难地将脸颊用力偏到一边,迫使自己不去看龙鱼鲸的颈后那片唯一的软肉。 龙鱼鲸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隐忍的痛苦: “那家伙噼在吾身上的雷鞭能破吾鳞甲,深深嵌入肉中,丰虚你乃是修雷法的仙人,赶紧想办法将吾身上束缚的雷电给化解掉!” 丰虚神情阴郁:“你以为本座不想化去你这一身大麻烦吗?那家伙继承了雪拂那个臭女人的神符紫电。 你身上的这些雷电除了雷法,还有万千繁复的符意,符意不除,本座根本无法化解你身上的雷缚。 那个小兔崽子,此刻正借着这缕雷符之意,死死地紧跟在我们身后呢?” 龙鱼鲸狞笑道:“堂堂金仙竟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逼得生生堕仙,抱头鼠窜,吾可受不了这鸟气,不如转头回去,将那小子给宰了!” 丰虚冷笑道:“你口中的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是尸王将臣的第十七后裔,昨日才凝聚出了一颗金色的尸珠。 他一夜之间便破开血晶,彻底融合尸珠的力量,你说你能将他给宰了?” 龙鱼鲸陷入长久的寂静,许久之后,他爆了一句粗口,恼怒道: “大业在前,你是怎么招惹到这种怪物的!丰虚,老子真他娘后悔喝你一口龙血与你合作,你就是一个坑货!” “……本座怎会知晓,百里羽与嬴姬的儿子,竟会被那个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尸王将臣看中。 甚至能够让他不惜强行破开永恒沉眠的诅咒,醒来也要赐约于他。”丰虚脸色阴阴郁闷不快。 若是一早便知晓这小鬼如此难缠,竟害他生生堕了魔,他又怎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