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哲学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悖论,这个悖论叫做“忒修斯之船”,亦称为忒修斯悖论。
这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但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
具体的故事是这样的:
忒修斯与雅典的年轻人们自克里特岛归还时所搭的30桨船被雅典的人留下来做为纪念碑,随着时间过去木材也逐渐腐朽,而雅典的人便会更换新的木头来替代。最后,该船的每根木头都被换过了。
因此,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就开始问著:当你维修到最后,最终老部件都由新部件替换之后,由新部件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或者它已经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了?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地球的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后来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这个悖论时常被哲学家们拿来探究身份的本质,一个更现代的例子就是一个不断发展的乐队,直到某一阶段乐队成员中没有任何一个原始成员,那么这个乐队是否还是当年的乐队呢?
此问题涉及到“同一性”问题,甚至还会牵扯到量子力学里头的“全同原理”,当然如果衍生到这里那么这本书就太过复杂了。
忒修斯之船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毕竟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看法,在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数哲学家都会围绕这个悖论争论不休,直至时间的尽头。
而此刻,在久天的精神空间里,这场悖论正在他的身上上演。
那源自宇宙级计算错误的深渊程序,此时正源源不断地从久天身上掠夺他的所有。
如果不出意外,在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将完全占据久天的所有记忆和灵魂。那么,到那时一个拥有了久天所有回忆的崭新存在将诞生,它拥有久天的所有,那么它是否就是久天?
灵魂与记忆的侵蚀在一开始会很快,因为在记忆边缘储存的都是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回忆。例如:小时候吃到好吃的棒棒糖、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味道、喜欢的某个哥哥姐姐、因为淘气惹到爸爸妈妈生气……
这些都只是生活的琐事碎片,对于人格的影响并不算太大。
真正重要的,是那些“久天之所以成为久天”的瞬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而这些记忆会被灵魂保存在最深处,随着侵蚀的进展,潜意识的反抗也会越激烈。
侵蚀已经快要到20%的程度了,意味着久天有足足五分之一的记忆被掠夺。
“啊啊啊啊!”
久天的灵魂因为疼痛而不得不跪坐在精神空间的草地上,此刻他头顶的皓月已经被蚕食了一大块,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月饼。
痛,好痛。
而且在疼痛之余还有着记忆被剥夺的空虚之感。
这是足以让一个人被折磨到发疯的体验,久天甚至不止一次想到去死。
只要自杀,或者放弃抵抗,自己就能摆脱这样的折磨了。甚至那个黑色人形的声音也宛如恶魔的轻语一般不断地诱惑着他。
快,快啊,杀死我。
久天的意念有些摇摇欲坠。
“是的,就是这样,放弃吧。只要你一个念头,把灵魂放开,你就会得到解脱。”
黑色人形的声音循循善诱。
“放弃……放弃……”
久天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就连握紧的双拳也下意识的放下。
“但是放弃……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爸爸妈妈,我的朋友,我的人生……”
“我不……愿意……”
在灵魂的最深处,一道道身影浮现,那是他不长的人生中遇到的一位位对他来说举足轻重的人。
亲人……老师……好友……
如果真的放弃我的生命了,那也代表我放弃了他们。
久天感觉松开的双拳再次握紧。
“哼,负隅顽抗。”黑色人形有些不爽。
只要放弃了,我的侵蚀速度就会大大加快,你也不用受到折磨了不是吗?这是双赢,但为什么还要反抗?人类都是这么蠢的生物吗?
久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坚持下去,他甚至看不到任何反击对方的希望。
那个黑色的人形精神力量远超自己,在它的全面压制下自己的精神力都无法调动,只能凭借着意志去硬撑着。
不管久天怎么挣扎,侵蚀都在恒定的前进。
这是绝望的死局。
侵蚀度很快就超越了20%,在这之前久天消失的记忆都是比较遥远模糊的,而此刻已经触及自己比较清晰的回忆了。
小学时期的班主任,那位很喜欢自己的语文老师……她叫什么来着?不……是她还是他?
我记得那时有一位自己喜欢的可爱的女孩……她是谁?
这里是我以前上学的地方?我……
遗忘是很可怕的事情,更何况是被迫遗忘。
久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块橡皮擦擦过一样,一个个之前还能记起的脸庞都开始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