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但份量显得并不轻。
堂堂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仅仅面对一个质疑,竟然当场向皇上请辞官归田,这是大明朝堂近十年都少有的事情。
不过正是因为这是少有的事情,冲击力才显得比较强烈。
面对徐阶的“混淆圣听”和“洗漱自己”的指控,他毅然选择用辞官来自证清白,表明自己此次是为公义而争。
啪!
徐阶刚刚还智珠在握的模样,只是面对着林晧然的突然间请辞,令到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显得羞恼地望向林晧然。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林晧然吗?哪怕是给自己戳穿了心思,凭着官场的这张厚脸皮,断断不可能做出此等鲁莽的举动才是。
在这么多年朝堂的争斗中,仅是被逼得退无可退,这才会上一道假惺惺请辞的奏疏,却是不可能向皇上直接请辞。
难得他就不怕自己顺水推舟,将他赶回广东老家吗?
这……
站在红漆柱旁边的黄锦亦是清楚地看到了林晧然的举动,发现这大明朝并不是真的全是阿谀奉承的官员,亦是有这种忠君爱国的好官。
如果刚刚他还有所怀疑林晧然的动机,但看着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请辞,心里已然是再度偏向于林晧然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李春芳仿佛是重新认识这位昔日的下属般,为了摘清他在“镇压振武营”的策略上没有私念,已然用辞官来自证清白,不由得复杂地扭头望向了徐阶。
哎……
吴山则是瞟了一眼徐阶,脸上浮起了自豪的神情。
嘉靖面对着林晧然的请辞,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了起来,显得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林晧然。
看着林晧然的种种举动,他亦是意识到林晧然的方案最为妥当。只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年少锐意的君王,而是一个只图安逸修道的老皇帝,当下他最想要做的便是潜心于修玄。
不过他算是重新认清这位最能干的户部尚书,不惜摘去自己的乌纱帽来助推最妥当的举措,这不是忠臣又是谁人能当?
嘉靖看了一眼摘掉乌纱帽的林晧然,又望了一眼老诚持重的徐阶,却是若有深意地望向徐阶道:“徐阁老,你怎么看呢?”
“皇上,林尚书确实年轻有锐气,但南京不容生乱,可暂且安抚,而后再徐徐图之!今若是进行镇压,一旦有所闪失,南方必然生乱,我这位首辅亦是愧对皇上隆恩,万死不辞啊!”徐阶是最懂嘉靖心思的那个人,亦是站出来苦口婆心地道。
说到最后,他的老泪亦是挂在了脸颊上,一副忠心耿耿的老首辅形象。
其实他判断得没错,虽然林晧然表现出足够的忠诚,但嘉靖帝亦是不愿轻意涉险。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已然还是修道为重。
嘉靖将手上的奏疏放了下来,显得直白地询问道:“朕是问你,可该接受林尚书的这个……请辞呢?”
“既然林尚书跟朝廷的政见相佐,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请皇上准其辞官!”徐阶知道嘉靖的用意,但还是心里一发狠地说道。
呵呵……
严讷听着徐阶这个回答,已经是幸灾乐祸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林晧然。
林晧然入仕以来,可谓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居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只是这得来的官职太过容易,反而如此的不珍惜。
林晧然看似高明的忠心之举,只要他这边稍微使一点力气,便足以令到林晧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直接滚回广东老家。
李春芳看着这一幕,看到徐阶果然顺水推舟将林晧然赶出朝堂,则是暗暗地叹了一声。
“皇上,还请三思!”吴山心里一着急,当即为自己的女婿求情地道。
“皇上,既然林尚书想要用辞官表明其心志,当遂其心意才是!”严讷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落井下石地道。
他心知林晧然此次是弄巧成拙,虽然脸面上不好看,但如果能将这瘟神送回广东老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嘉靖的眉头带着一丝不满,但深知这底下的人都恨不得对方都死光,现在林晧然主动请辞,亦是不宜开这个口。
“皇上,昔日你对臣说过:路遥方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徐阶看出林晧然的不满,当即又是拱手道。
嘉靖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的通病往往是想得比较多,偏偏徐阶早已经揣摩到嘉靖的心思,故而在这个时候将皇上引到另一个方向上。
却是不得不承认,徐阶确实是最能揣测嘉靖心思的那个人,偏偏嘉靖常年闭在宫里不跟外界接触,所以他总是能够巧妙地引导皇上的心思。
嘉靖望向将乌纱帽放在地上的林晧然,一时间又生起了几分犹豫。
虽然他确实认为林晧然是忠臣,但徐阶所提醒的并不无道理,这人相处久了才能真正知道他是忠是奸。
现在他准了林晧然所请,这样才能更好地看清林晧然的为人,而不是像杨博那般的以退为进之策,采用他历来喜欢用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观人的方法。
却是这时,一个急匆匆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汇报道:“启禀皇上,南京镇守镇太监钱冲刚刚传来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