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令到殿中的气氛当即变得凝重起来。
道家的斋醮可不是请几个人跳跳大神就行,除了烧一些纸钱外,还需要各种的祭品,更为甚者还要龙涎香相伴。
这些都是需要花费着大笔的银子,哪怕内库拥有再多的银子,亦是支撑不起这日复一日的斋醮开销。
嘉靖听到是银子的事情,语气却是加重几分地道:“朕不是已经着令户部划拨十万两太仓银进入内库了吗?”
大明分为内府库和外府库,其中内承运库是存放金银之所,用于北京、南京供武臣的俸禄,亦是现在常说的“内库”。
自正统元年,内库不再负责南京供武臣的俸禄,除了需要给京城供武臣的俸禄十余万两外,其余皆作御用。
内库的钱粮主要是由每年的漕粮折银所得,另外则是收入波动比较大的抄没犯官的赃银,最后则是“损公肥私”的提取太仓银、太仆寺银和光禄寺银等。
正是如此,内库已经成为了皇上的私人财库,主要是操办着皇上的事情。
现如今,内库的银两又是挥霍一空,嘉靖亦是打起了太仓银的主意,着令户部拨十万两太仓银进入内库。
如果遇到刚直的臣子,对着嘉靖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恐怕是要据理力争一番。
只是当朝的嘉靖帝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主,由于他是牢牢地掌握着人事权,敢跟他叫板的官员通常都是被削籍,甚至会砍掉官员的脑袋。
嘉靖做的何止是“损公肥私”,实质已经将朝廷的收入为己所用。
从修建北京外城到兴建承天宫殿,再到每年各种不计其数的道家建筑,以及正在酝酿中的显陵殿,其工程的开支已经是远胜于前面的一众皇帝。
现在令户部调十万两大仓银进入内库,这不过是一个常规操作罢了。
“皇上,今日奴才前去户部,但户部说太仓当下已经无银,让奴才再宽限几日!奴才亦说了,这火神、王灵官祖师圣诞吉祥道场的斋醮可耽搁不得,但他们说日子还有十几日,户部却是不肯拨银,还有……”跪在地上的孙隆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抖落而出地道。
嘉靖的脸色不由得一沉,他知道户部这些年不容易,但亦不喜欢这种态度,却是当即怒声地道:“说!”
“小的悄悄地打听,户部左侍郎马森准备押送军饷前往大同,户部……户部分明可以先将银子划拨给我们,军饷可以延后的!”孙隆轻声地埋怨道。
这……
站在旁边的陈洪扭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孙隆,很是确定林晧然是刨了这货家里的祖坟了。
且不说离斋醮还有十几天,人家户部只说延后几日,结果这货将军饷的事情捅出来,其心当诛。如果因为军饷延发而发生兵变,这货就该千刀万剐。
陈洪一咬牙,却是选择站出来道:“皇上,孙隆此话怕是言过其实,户部选择押送军饷前往大同,此举恐是另有远谋!”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什么远谋能比皇上的事重要?”孙隆跟陈洪昔日便有过节,这个时候便是反驳道。
站在旁边的黄锦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只是二人的争执没能继续下去,嘉靖又是抛出了他的经典之言道:“云在青天,水在瓶!孙隆,你且给户部多几日,若是误了朕的事,那么就让朕滚蛋!”
“是!”孙隆当即兴奋地点头道。
陈洪的心里其实是有意暗中帮一把林晧然,让到他不要栽在这十万两上。只是孙隆这么一搅和,皇上的心意已决,亦是只希望林晧然自求多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徐阶刚才陪着皇上一起参加了斋醮,此时已经换下衣服准备睡觉,当得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浮现了意外之喜。
他原本林晧然办不成这个事情,皇上亦不会过度责怪林晧然。毕竟大明的财政问题早已经摆在这里,夏粮运到京又需要时间,短期筹不足十万两亦是情有可原。
只是偏偏地,孙隆将林晧然将银两优先于大同兵饷的事情捅了出来,从而激怒了当今皇上。
吴山今晚亦是轮值于西苑,虽然参加完斋醮归来,但由于负责编修《承天大志》的缘故,亦是挑着灯翻阅着一些资料。
外面的夏虫一直在鸣叫,在突然间静止的时候,便知道出现了访客,却是有人从门缝上塞进了一个信件。
吴山确认了一下信件的那个标记,而在看过内容之后,却是直接将信件烧掉,同时给自己的女婿修书一封。
他亦是没有想到,因为一个太监的一个挑唆之举,令到自己的女婿再度身陷于危局中,可能会因此而丢掉户部尚书的宝座。
次日,日上三竿。
徐璠在妾室柳氏的床上醒来,显得心满意足地伸展着四肢,听到动静的柳氏则是领着侍女进来为着他洗漱和穿衣。
徐璠虽然是太常寺少卿,但太常寺其实就是一个闲散的衙门,哪怕他一天不露面,亦不会有事务会找上他。
倒不是他要子凭父贵,而是像他这类的官员其实不少,很多官员都是下午才到衙门露一下脸,甚至干脆几天不去一趟衙门亦是常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