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朱元璋是贫苦百姓出身,且从小目睹贪官污吏的残忍面目。在取得政权之后,他一方面对官员百般苛刻,另一方面对百姓实行了低赋税。
虽然从经济学来看,这不见得全然是好事,但朱元璋确实是给大明打下了低赋税的根基。
盐税同样如此,比宋朝直接低了好几个档次,甚至有些地区的盐引曾经一斤低至三文钱。两淮的大引一张四百斤,现在加到三倍的价格不过十九两九钱二分,换算下来一斤不到五十文钱。
林晧然捏着花瓷茶盖子轻泼着茶水,听到孙盐商在自己面前如此抱怨,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心里真不知道再跟他说点什么好了。
就像眼前明明是一头鹿,但偏偏有人坚持这是一匹马,人家都如此睁眼说瞎话了,你难道还能跟着他进行争执不成?
“孙掌柜,别将钦差大人当董威之流,你觉得这些话能糊弄得了钦差大人吗?如果你还能昧着良心说赔钱的话,那你就别参与进来了!”胡大勇终于是不再继续喝茶,忍不住板着脸训斥道。
孙盐商看到是同行拆台,不由得老脸一红,显得尴尬地说道:“胡会长,我……我不是说一说嘛!如果真……要做的话,其实还是大有可为的!”
众盐商心里都明白孙盐商刚刚是在放屁,淮盐的市场规模少说都在六百万两以上,现在给朝廷是要多收取一些,但其中的利润仍然足以令到大家争得头破血流。
一斤不足五十文的盐引,现在两淮的盐价动辄三、四钱,有些地区的售价还能再高,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林晧然轻呷一口热茶,亦是板起脸来说道:“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想必大家心里都很是清楚!如果你们想要成为纲商,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咱们一起面对朝廷未知的变数,而不是在这里瞻前顾后、斤斤计较!”
范千山看到不少似乎心动的盐商,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敢问钦差大人,你能保证我们一定能赚到钱?”
“范员外,你做买卖多久了?”林晧然扭头望过去,淡淡地开口询问道。
范千山一直看轻林晧然的年龄,显得洋洋得意地扬起下巴道:“已有二十余载!”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更是自鸣得意地补充一句:我做生意的日子比你小子活的时间还要长。
“那你说这天下真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吗?”林晧然捏着茶盏轻泼着茶水,似笑非笑地询问道。
范千山原本想说有,譬如说现在的食盐买卖,又譬如跟蒙古部落的交易,但想到又不尽然。像运输过程就存在着货物被抢的风险,为此他亦是付出过不菲的代价。
稍微作了一个思量,他显得老实地摇头道:“没有!”
“天下的生意都是如此,并不存在稳赚不赔的买卖!本官现在已经帮着诸位将摊子铺开,如果你们既想着成为纲商,又不想承担半点风险,那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林晧然环视着众盐商,显得态度强硬地说道。
不管做什么事情,他历来都是求质不求量。现在纲盐法免不得还会受到一些阻力,他需要的是能够同舟共济的盟友,而不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度患难的人。
如果尽想占好处,而不想要付出的,那他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这……
众盐商不由得面面相觑,发现这位大佬还真不能忽悠,且还有着很强的底气。
其实他们亦是清楚地知道,纵使他们不参与进来,曹孟、胡大勇和许云安等大佬同样能够支撑起局面,他们顶多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现如今,要么他们选择跟着林晧然一起冒险,要么只能选择退出。
“钦差大人,他们不愿意便是拉倒,反正我陆家肯定会支持你!”陆公子一直在旁边喝着茶水,这时显得态度坚定地道。
陈伯仁等人看着陆公子此刻站出来力挺林晧然,心里可谓是五味陈杂。
陆家虽然因为陆炳的去世而衰落,但陆家既有京城徐国公的亲家,又跟徐阶的三儿子联姻,甚至没落的严家亦有儿女亲事,其影响力仍然不容小窥。
只是这么一个人,已然是被林晧然所打动,坚定地站到了林晧然的阵营之中。
范千山却是没想到林晧然会如此强硬,更是没想到陆公子这个叛徒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其站出来似乎没有预期的效果。
他此刻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还是将心一横地亮出杀手锏道:“朝廷既然能搞工本盐,接下来未必朝廷搞个工本商。钦差大人,恕在下不能冒这个风险,告辞!”
工本盐是嘉靖朝为了回避正盐和积引而创造的“新盐引”,虽然给朝廷的盐税创造收入,但无疑亦是给人诟病,算是朝廷失信的一个明证。
范千山此刻将这个盖子揭开,实则就是想要在场的盐商能够“同仇敌忾”,不要相信朝廷的许诺,更不要试图成为纲盐。
说着,他潇洒地起身离开,同时给旁边的几个晋商盟友一个眼色,想要通过他的行径将这里一半以上的盐商带离这里。
“钦差大人,告辞!”
“钦差大人,告辞!”
“钦差大人,在下先行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