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之中,那几个商人的声音渐渐变大,并将话题进行了引申。
“如此说来,那帮匪寇是要倒霉了!”
“可不是,林青天又为南直隶百姓做了一件大实事!”
“呵呵……你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这事实则另有玄机!”
……
在两个人力捧林晧然之时,那个最为沉稳的中年男子却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将话题又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陆凤仪的烧饼已经送了上来,只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烧饼之中,而是默默地喝着饭馆提供的免费粗茶,则是继续听着那边所谈论的内容。
那个中年男子发现了陈凤仪正在“偷听”,先是朝着这边得意地递了一个眼神,这才对着友人讲出了其中的玄机。
陆凤仪从那个中年男子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终于梳理出事情的始末。
林晧然有一道“便宜行事”的密旨,因为他的妾室花氏的货物在吴淞江被劫,所以这位钦差大人愤而前往松江府,并调动松江卫对吴淞江的匪寇进行清剿。
陆凤仪虽然入仕的时候不算长,但却拥有很强的嗅觉,一道电流从脑海一闪而过,很多疯狂的想法随之喷涌上来,旋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般。
林晧然何许人也?
年仅十七周岁便以连中六元的科举成绩横空出世,而后他重返广东主持开海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担任顺天府尹期间亦是可圈可点,现今已经成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跟着大明很多走关系靠资历的官员不同,林晧然能够走到这一步,更多是靠他自身过硬的能力,且现在拥有很高的官声。
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陆凤仪已经看到了林晧然的“过”,心里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利用这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上疏弹劾当朝风头最劲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晧然。
别人畏惧吏部尚书吴山,别人畏惧林晧然的前程远大,但他陆凤仪做的便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去年他上疏弹劾胡宪宗之时,他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便敢于跟正二品的朝堂大员进行硬碰硬,而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现如今,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到了面前,他同样不会瞻前顾后,而是要借着“林晧然的尸体”上位,直接迈入正四品京官的前例。
此时此刻,饭堂还是一阵吵吵闹闹,那几个商人已经谈论生意上的事情了。
他三下五除二便吃掉了一块烧饼,另一块烧饼直接塞入怀里,便是放弃前去拜访徐陟的计划,出门匆匆朝着家中走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而他住的地方多是没有灯火的街道。
由于他走得比较急,却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头拌了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只是他的身体并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显得越来越兴奋。
老仆打开门看到陈凤仪的衣服满是泥土,显得关切地询问道:“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快给我掌灯!”陈凤仪很是平淡地摆了摆手,低着头急匆匆地朝着书房走去道。
老仆看着自家老爷如此模样,亦是不敢怠慢。
一盏灯火亮起,当即照亮了这个极其简陋的书房。
陆凤仪的嘴里隐隐念叨着什么,站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思绪。
老仆不敢打扰陈凤仪,悄悄地关上房门便退了出去。
陆凤仪的眼睛渐渐放出亮光,思路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已然是看到了林晧然的致命点。
林晧然到吴淞江剿匪自然是大好事,但如果他是因为其妾室花氏的货物被劫而采取这般行动,那么就是大大的不合适,是一个挟公报私的行为。
相信奏疏到了皇上那里,定然会惹得龙颜大怒。
若是朝廷因此查办林晧然,亦或许对林晧然进行了贬谪,那么他陆凤仪的名声必定名扬天下,甚至还会因此而青史留名。
至于吏部尚书吴山的报复,则根本不需要担心。不说他背后有着当朝首辅徐阶撑腰,都察院和六科的科道言官定然会一起护着他。
为了防止朝廷大佬打击报复,他们科道言官早已经站在同一战线。若是不然,单是昔日张伟弹劾严世蕃,便足够让他死掉一百回了。
陈凤仪将一张洁白的宣纸铺放在桌面上,接着用镇石压住纸张,提笔便是在墨砚上沾着墨汁,同时脸上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
他屏息凝神片刻,便是开始草拟奏疏道:“微臣吏科南京给事中陆凤仪谨奏:君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造福于民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晧然身负隆恩,至淮南整顿盐政,然数月无果,荼毒于地方。其巡盐期间,索要属吏、行贿送礼,花天酒地,苛敛淮南财物,怨声载道。为建瘦西湖供其游玩,索扬州乡绅数万,征民几千,几至民变……今其妾室花氏货物于吴淞江被劫,更置盐事于不顾,其人亲赴松江,调动松江卫清剿匪寇,为民除害乎?实效烽火戏诸侯,为天下之笑矣!……今微臣奏请革其职,下狱查办,以儆示天下百官!”
陈凤仪在路上便已经有了腹稿,此时下笔如有神助,脑海更是文思喷涌,纸上的洋洋洒洒数百字,简直是一笔呵成。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