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明宝钞渐渐变成废纸,白银成为大明最主要的流通货币,而银矿的价值亦是日益突出。广东的潮州、惠州、韶关和广州等地陆续发现了银矿,当地的村民自然免不得进行挖掘。
只是这银矿跟东京湾的珍珠是一个道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在你家的宅子下面发现了银矿,同样要归属于大明,归为他们朱家所有。
若是在其他时候,对于出现银矿被私盗的情况,朝廷恐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下的大明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北边的蒙古,亦不是东南的倭寇,更不是层出不穷的农民起义,而是朝廷的财政问题。
一些喜欢政治投机的官员亦是揣摩上意,以期引起圣上关注,从而得到火箭提拔。这银矿被私盗,无疑是一个发力点。
这个事关朱家利益的提案上达,自然得到嘉靖的批准。纵使官方的采银效率低下,那亦要比被那些刁民私盗要强,从而给各省下达封锁银矿的政令。
亦是如此,朝廷的政令下达到广东布政使司,让各地官府严厉打击银矿被私盗的现象,并对相关的银矿进行查封。
“若愚的消息倒是灵通!不错,老夫核实无误后,便会正式将公文下发到各府,对境内的银矿一律进行查封!”汪柏认真地落下一子,这才抬头回答道。
林然捏着一枚黑子并没有急于落下,而是抬头望着汪柏道:“汪公,您认为盗采银矿都是一些什么人?他们为何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盗矿?”
“若愚,你是话里有话啊!”汪柏的目光从棋盘移开,略有思悟地询问道。
随着这些时日的接触,他发现这个林文魁的眼界很宽,胸中暗藏着大智慧,在他身上已然隐隐看到了储相的影子。每每跟他进行交流,虽然话并不算多,但却是发人深省。
林然将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到中央,让到黑子的颓势当即大变,这才抬头认真地说道:“据本官所知,广东境内很多矿主仅是一般的买卖人,他们耗尽家财打点官府,这才致使当地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仅打点吏员帮着隐瞒上官。矿工则是无田的佃户居多,银矿的收入关系到他的生计,更关系到全家的温饱。”
“若愚,你是担心这道禁令下达,会迫使矿主带着矿工造反?”汪柏顾不得棋盘形势的变化,认真地进行询问道。
林然心里想:这哪是什么担心,而是肯定会造反。
虽然具体时点并不清楚,但朝廷的这个封矿风波,致使各地的矿工纷纷起事,整个广东亦是陷入于多年的动荡之中。
“花腰蜂”伍端和李亚元都拥有了数万的部众,给整个广东百姓带来了一场浩劫,更是间接促使贼首张琏实力大大增强。
只是有些话,却不能够明说,他轻轻地点头道:“是的!一旦关了银矿,朝廷的银矿是保住了,但恐怕会出大事!若有着这些银矿存在,那些无田的百姓还有着活下去的希望,但封矿就真是一下子切断了他们生路。”
大明立国至今已经近二百年,跟着以往的朝代相类似,最大的问题仍然是土地兼并问题。大量的田产集中到乡绅手里,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无产者行列,安分守己得到的结果可能是活活饿死。
这银矿的出现,其实是缓解了这种矛盾,给一些无产者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银矿一旦被关闭,这个希望无疑是破灭。
纵使一些人想回去老实地做佃户,且不说那些地主还要不要这种“劣迹斑斑”的危险分子,没有存粮之家根本熬不到秋收。
林然深知这道禁令的危害性,不论是为了他个人的前程,还是避免广东陷入数年的动荡期,他都有责任做一些事件,避免这场大祸事的发生。
汪柏端起茶盏,轻啐了一口茶水,却是苦涩地摇头道:“朝廷的公文已经下来,若是不照着办的话,你跟我肯定都兜不住!除非你能够让朝廷改变主意,不然这道禁令还得老老实实地执行!”
这却是实情,虽然他们二人在广东当下的官场中,已经是手能遮半边天的大人物。
只是大明官员的人事权始终牢牢掌握在皇上和吏部手里,一旦他们真敢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官员肯定跳出来捅他们一刀,从而借着他们的尸体上位。
林然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正好落在棋盘边上扇着翅膀的蝴蝶,抬起头提出请求道:“藩台,您能不能拖一拖呢?”
作为地头蛇的好处在于,朝廷的政令不得不听从,但却有许许多多的“变通”手段,而“拖”字诀则是地方官员惯用的手段之一。
“若愚有办法解决?”汪柏并没有拒绝,而是认真地询问道。
林然苦涩地抿着嘴,抬头望向东南方道:“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这个禁令一旦现在实行,恐怕整个广东就要乱了!”
汪柏虽然觉得他有所危言耸听,但却承认确实有几分道理,落下一枚棋子道:“老夫一直不甚明白,这帮佛郎机人为何对香料会如此的痴迷?为着香料竟然翻越重洋而来!”
“不是他们痴迷,而是他们的贵族痴迷?”林然的目光重新放在棋盘上,执着一枚黑子思索着随口回答道。
汪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蹙起眉头认真地询问道:“难道他们亦